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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页(第1页)

流苏越想越热血沸腾,见金缕还木呆呆地不去凑趣儿,当真是机缘难得,忙挨到张峨眉身边,边说话边觑着她脸色。“娘子背靠府监,又得圣人偏爱,是通了天的人物,别说这几个小郡王不敢得罪您,就连两位亲王,不得也弯下腰来,与您敷衍吗?您这辈子还有什么好愁的?人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不如自家就没意思了。”张峨眉听了慢慢点头,“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流苏笑得一朵花样。“李四娘眼皮子浅,看我们公子是个大宝贝,您真不用拿他当回事儿,真成了,他还得靠您呢!张峨眉唔了声,认真琢磨着,张开帕子迎风抖了抖。“不过,今日你能如此踩低他,来日我又如何敢用你呢?”流苏猛地噎了下,看金缕似笑非笑,也不帮腔,反观张峨眉,只有洞若观火的坦然,与往常别无二致,可是她背上已然爬起冷汗,僵直片刻,缩着脖子退到角落去了。夜半回府,李真真已困得东倒西歪,更兼喝了两杯市面摊贩不知什么来路的浊酒,手麻脚软,下了轿,扶着枕园的大门走不动。莲实向迎出来的司马银朱摊开双手,满脸的无可奈何。“三娘真是个随性人,连着两天醉两回,方才要不是张娘子帮忙劝着,我还拉不住呢。”司马银朱也拿她没辙,宫里都说,武延基没溜儿是因为武承嗣家风不正,没想到老实巴交的李显也能养出这么个李真真。“四娘呢?”莲实抬起胳膊往后头一指。留堤下来,岸边原有个亭子,亭前一株垂柳一棵红桃花。司马银朱顺着她指的方向细看,才发现桃花底下站了一高一矮两个人。高的红袍鲜艳,背对枕园提盏灯笼,急吼吼地向前倾身,宽大的袍服几乎把矮的包住了,烛火从他身前照过来,给那挺拔的身型蒙了层毛茸茸的红弧光。离得远,她一时辨不清是武延基还是武崇训。李真真从莲实臂弯里抬起头,呼吸间酒气熏然,闭着眼含含糊糊。“女史,高阳郡王抽风呢,非说四娘挠了他两下,您快瞧瞧,四娘脾气烈,万一说急了踹他两脚,就伤了亲戚们的和气。”司马银朱愕然,看莲实,也像被雷劈了似的。她嗨了声,只恨这一个个的不省心,撇下李真真,一跺脚小跑着冲到跟前,大力扒开两人,果然武崇训已是憋得脸红脖子粗,瑟瑟手上冰凉,眼里裹着泪,也气呼呼的。“看个灯,这又是怎么了?”司马银朱心性不同寻常,万事只瞧男人不顺眼,先入为主,首先呵斥武崇训,“大半夜的,妹妹就穿这么件夹袄,你闹什么呢?”武崇训瞪着她使劲儿眨眼,呼呼地喘粗气,好半天才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披风手炉都替她预备齐全了,她偏不肯用!”一句话甩出来,就点了瑟瑟的炮仗,她轰地发作起来。“你被什么脏女人沾了,一身的臭气,偏往我头上混赖?我就是给她背黑锅的?你心疼她,就让人指着我说嘴?!”——这什么跟什么!司马银朱倒吸了口凉气,满以为武崇训一厢情愿,根本没落在瑟瑟眼里,这是从哪又杀出来个‘她’?武崇训也是晴天霹雳,万没想到她竟肯吃张峨眉的醋,稍微一想便是又气又心痒痒,急红了眼,抓住瑟瑟的袖子,刁滑的小爪子近在咫尺,就是触碰不到,可是不等他喝问出声,已被司马银朱劈手打断。“郡王长本事了,当着奴婢的面儿,也敢上手拿捏姑娘家?”她推开武崇训,面色阴沉地狠狠警告。“那咱们就练练。”司马银朱岔开腿甩手松筋骨,摆开打架的架势,平日挂在腰上的横刀因进了内院服侍,还搁在二门外的值房,她却忘了,一伸手摸了个空,不过不要紧,她嘿嘿笑两声。“奴婢记得郡王的长拳,打得不怎么样啊。”留堤上两个长随一溜小跑赶来,见是这状况,惊得煞白了脸。司马银朱的本事不是盖的,武崇训清醒时还能说胜负两可,醉成这样,只有挨揍的份儿,照理说男人挨两拳也没什么,可是被女史打得挂彩,这传出去就不好听了。两人挡在中间连连打岔,朝辞不敢硬拉司马银朱,扯着武崇训快急哭了。“女史千万别会错了意,我们公子不善饮酒,昨儿还没消散呢,晚上又起哄吃了两杯,真不是有意唐突表姑娘。”同来的清辉也紧着解释。“才刚路上,两人就呛呛了几句,女史但凡亲眼瞧见,就知道做不得数,牛头不对马嘴的,我们公子迷迷瞪瞪净说胡话,表姑娘又听岔了,两人你说东,他说西,压根儿就没在一条道儿上。”朝辞见司马银朱面色稍缓,忙推武崇训,“公子说句话呀!”他挤眉弄眼地打暗号。“您就是喝多了做个梦嘛,梦里向人追债嘛,干表姑娘什么事?怎么醒了还混拉扯呢?赶紧向表姑娘赔礼道歉,这事儿就过了。”他又向瑟瑟打躬作揖,口气诚恳至极。“表姑娘您做个证,我们公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话全不着边际!不然奴婢给您磕五百个响头,这事儿就是个误会,您生气归生气,千万不用向南阳郡王提起,哈哈一笑过了呗。”瑟瑟谨记闺阁淑女的规矩,不让小厮长随看见真容,只侧身避在司马银朱身后,闻言委屈地直抹眼泪,好半晌才息事宁人地开了口。“女史,咱们回去吧,这地方住不得了……”武崇训又急又摸不着头脑,想不通瑟瑟为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全不认账,现如今他倒成了个登徒子,还是痴心妄想的登徒子。他百口莫辩,心心念念的表妹,托在掌心宝贝还来不及,却当着外人,拿那样怨愤的眼神狠狠瞪他,直灰心地垮下肩膀,用力闭了闭酸胀的眼。朝辞瞧他后槽牙都咬紧了,额头上青筋直跳,很是替他不值,暗想红颜真是祸水啊,甩个眼色给清辉,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往上一扥就给拖走了。司马银朱叉腰等他们走远了,回身盯住瑟瑟,满面寒霜。“四娘,奴婢劝您一句,香烧到这个份儿上,要嫁哪个全看您乐意,再闹腾就过了。”“我当嫁他有多难呢!”反正人走了,瑟瑟并不否认,柔嫩的手掌在脸上抹了圈,泪珠迎了风,触手冰凉,可是脸庞激动得滚烫,两下里挨着,简直叫人热血沸腾。但她还有些惆怅,裹着嘴嘟囔。“丹桂和杏蕊在琴熏车上,估摸还堵在星津桥。今儿累着她们了,烦女史替我道声恼,如今我没有银钱能嘉奖,往后定然十倍百倍的报答。连您在内,处处地维护我,维护我二姐,您放心,李家人报答的起。”她伸了个懒腰,哼着小调儿往园子里走,步履欢快有力。司马银朱目瞪口呆立在原处。早知道她不服李仙蕙约束,听不进那套从长计议的打算,不止听不进,压根儿连提前知会一声都不可能。短短月余,她轻而易举备办了两个夫婿,如今只等诏书下来,再从中挑一个有用的……这样的姑娘,是真有魄力,也是真悍烈。司马银朱五味杂陈,站在冷风里蹙紧了眉头。一个女人想要打碎上下千年的窠臼,手捧笏板站在前朝,兴许,是得有她这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劲儿。炮竹隐隐的闷响从太初宫传来,湖对岸的笠园灯火通明,有人高声催马。寅时早过了,武崇训身为宗室,又是从二品的要员,为瑟瑟耽搁宫中庆典,明日点言官参上一本,随邸报发出去,九州天下便人尽皆知,后宫再由府监宣扬两句,到时候传言落实,不是请婚胜似请婚,这事儿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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