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斌就像没听到似的,轻描淡写的扯着男人的衣领把他拎过来,看着他道,“杂碎,你是自己滚下去,还是我把你扔下去?”男人痛得已经快晕过去了,嘴唇都憋成了青紫,然而看着许承斌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忙不迭的道,“我自已下,我自己下去……”许承斌手一松,他拼命往前头挤去,一边高喊,“我要下车!”车子停下来,那人连滚带爬的下了车,这下人们看许承斌的眼神都不对了。没人敢往他跟前挤,这么拥挤的车厢,许承斌跟前硬生生空出了一小片空隙。他理所当然往宁夏身后一站,高高的身子就像一堵墙,将她牢牢护住。宁夏紧咬着唇,从刚才看到是许承斌为她出头时,她心底就五味杂陈。现在看他站在自己身后,她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尤其是瞄到他额头的纱布,还有他刚才出手的狠厉。别人没看清,她看的可是真真的,他一上来就将那人的手指给掰断了!那一双漆黑的眸子轻描淡写间就蕴着一股凶狠血腥,让人看了心惊!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帮了她,宁夏犹豫了一下,冲身后小声道,“谢谢。”许承斌低下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孩子漆黑的发顶,她微微垂着头,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脖颈。那声音小猫似的,绵软清甜,就像一阵猫爪从心间挠过,让人心头痒痒的。许承斌不经意就想起了昨天那抹柔软的感觉,手心情不自禁握了握。宁夏有些紧张,许承斌高高的个子将其他人隔开,她有了一小片空地,终于可以把竹篓放下。但她又怕许承斌和刚才的男人一样,借机对她做些什么。好在这一路他都很规矩,身子离她半个拳头远,连碰都没碰到她一下。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宁夏紧绷了一路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售票员守在门口,一个个收票钱。宁夏手里紧紧攥着家里那仅有的五毛钱,许承斌走在她前面,到了门口时,掏出一块钱递给售票员道,“两个人的!”他指指身后的宁夏,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下了车。宁夏愣了一下,赶紧下车追去,想把钱还给他。她和他连熟人都算不上,都没说过几句话,哪能要他的钱!可许承斌身高腿长,迈开大步在人群中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宁夏背着竹篓呆了半晌,决定先去卖东西,等回头遇见再还给他!集市上的人不少,卖鸡鸭的,各色竹篓的,土纺布的,各种东西应有尽有。现在管的不像前些年严了,物资也丰富了不少,不少村里人都拿出家里东西出来卖。宁夏边走边看,心里琢磨着自家能做点什么。她先去了镇上的药店,问了下绞股蓝的收购价。绞股蓝现在认识的人少,药店还挺稀缺,给的价格也不错,她小半篓就卖出了四块多。她又拿出了那一小株灵芝。在什么年代这种纯野生的灵芝都是个稀罕物,她一拿出来,连药店坐诊的老大夫都惊了。他拿手摸了摸,又撕了一小点尝了一下,连连点头道,“够新鲜,小姑娘,你这灵芝打算怎么卖?”宁夏想了想,笑道,“您看呢?”老大夫沉吟了一下,道,“我也不欺你,这灵芝虽然断了半截根,但枝干保存的还算完整,这样吧,我给你五十块怎么样?”宁夏心口一跳,五十块在这年头已经不少了,这老大夫给的价格很公道。她想了想,点点头,不过等收了钱后,她又从竹篓里拿出那半个处理干净的野鸡肉,往老大夫跟前一递道,“老爷爷,这是我自家打的野鸡,回去炖了下酒喝最好不过了,您看看要不要这个?”野鸡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毛都剔光了,内脏也洗的干干净净,拿一片大荷叶包着。虽然拿到外面卖也行,但宁夏看这老头挺好说话,干脆拿出来碰碰运气。老大夫被她逗的哭笑不得道,“看不出小丫头年岁不大,还挺会做生意,你那竹篓里还有啥?”宁夏摇摇头道,“没了。”老大夫本不想收,但看那鸡肉挺肥实新鲜,宁夏要的价也不高,才五块钱,大手一挥,连鸡都收了!从药店出来,宁夏身上已经揣上了近六十块的“巨款”!手里有了钱,她心头总算有点底气了,到集市摆了个摊,把自已纳的鞋垫和手绢都拿了出来。她做的东西颜色艳丽又好看,卖的还便宜,一双鞋垫才五毛一双,手绢两毛一条,没一会摊前就围了不少人。集市的街角,有一家小小不起眼的五金店铺,门面房破破烂烂的。然而穿过了大门,里面是一个极大的院子,院后有一大片砖房。砖房仿照小型厂房的样子,每一间七八十平,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机床。工人们正在开工,生产各种小型的零件,机器声轰隆隆作响,里面干的热火朝天。门口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凌厉,正是许承斌。他两手插着兜,身上穿着件普普通通军绿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然而一双眼睛扫过厂房每个角落,连工人们的每一步操作都尽收眼底,莫名带着股逼人的气势。逼嫁他一路走过来,工人们看见他纷纷打招呼,“斌哥,来了啊?”许承斌点点头,跟在他身边的男人一路向他汇报情况,末了拿出一叠厚厚的票据递给他道,“这是最近几个市的订单,量有点大,这边赶工明显来不及了,您看是推掉几家,还是……”许承斌顿了一下,道,“不用推,去西郊的厂房赶工!”男人惊讶道,“西郊?可是那边的厂房还没盖完,机器也没到位……”许承斌抬手止住他道,“这你不用担心,去通知西郊那边赶工,务必在三天内将厂房完成,机器的事我来想办法!”男人点头,领命而去。从小门铺出来,许承斌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街头摆摊子的宁夏。实在是小姑娘太显眼了些,沿街一排卖东西的,只有她扯开嗓子一声声甜脆的招呼。“大娘婶婶们,走过路过的姐姐们都来看下,好看结实的鞋垫和手绢,赔钱甩卖了……”太阳正大,她一张小脸晒的通红,然而眉眼弯弯,对身前围着的一群女人笑的别提多灿烂了。许承斌一眼扫见她身前一堆花花绿绿的鞋垫和手帕,轻嗤一声正打算走,耳边就飘过一句,“……没错,这些都是我亲手绣的,这鞋垫是我自已纳的,多加了一层棉布底子,又吸汗又软和……”亲手绣的……许承斌脚步顿住了。宁夏蹲在地上,正念的口干舌燥。什么年代女人买东西都很麻烦,挑选半天,又讲一大堆价,结果还是看的多买的少。她摆了半天摊,晒的都快中暑了,才卖出去两双鞋垫!她正犹豫要不要收摊算了,面前就出现了一双男人大脚。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伸了过来,指着她仅剩的一条手绢道,“这个……多少钱?”宁夏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一抬头,立时吓了一跳。男人拧着一双浓眉看着她,面色有些不耐烦,额头还顶着块纱布,不是那煞神许承斌又是谁!宁夏被吓到了,一时忘了回话。许承斌皱眉看着她,“不卖吗?”“啊?哦,卖,两毛……”宁夏小声说完,才想起人家还替她出了车费,忙道,“呃,不要钱,你,你要是想要,我送你吧!”一条手绢也不值什么钱,再加上许承斌也算帮过她,宁夏没多想,立刻就把手绢拿给他,又低头从兜里摸出五毛钱,递给他道,“对了,上午的车票钱还没给你呢,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