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收好木偶递上油灯,灯盏里有半碗油,灯芯雪白,还没用过。陆行渊对着油灯吹出一口气,灯芯瞬间燃烧起来,颜色青绿,衬的人神情妖异。谢陵把木偶和灯都递给无尘,解释道:“偃偶之术是傀儡等身法,它能完全模拟师尊的气息,从而让师尊身上的气息暂时消失。一个偃偶的使用时间是三日,制作偃偶术有些偏门,它从性质上而言,已经接近禁术。陆行渊也不知道无尘是从哪儿学来这东西,看着他娴熟地套用佛法改良,陆行渊甚至怀疑他不是第一次用。一滴鲜血一口气,就能以木偶仿人,做到以假乱真,骗人确实差点意思,但是对付三尸宗的血引之术却完全没有问题。陆行渊走出房门,在跨出去的那一瞬间,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从他身上抚过,他的气韵变得模糊不清。偃偶被无尘放置在阵法中心,油灯在侧,青色的火焰只有黄豆大小。在这三天内,他们要保证油灯不灭。时间仓促,在偃偶术完成这一刻,也意味着陆行渊必须离开。他站在门外,谢陵三人站在门内,以门为界,他在落日的黄昏中,周身镀了一层金色。谢陵等人在冉冉升起的灵灯光晕中,如在白昼。谢陵欲言又止,为了救陆行渊,这一世他选择了妖族的阵营。今日一别,谁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重逢。陆行渊的目光一直在谢陵身上,眼神克制,他前途未卜,不敢许诺,但要是什么都不说,他又放不下。“等我!”陆行渊思索之后,还是做出了选择,他一定会再回来。谢陵心头一颤,咬唇道:“好!”上辈子我们行之仓促,好像什么都来不及做。但这辈子我们有时间,你让我等,我愿意等。得到谢陵肯定的答案,陆行渊不再耽搁,抽身而去。偃偶做傀,他不用担心暴露,全力赶赴魔界。山间月行,日升日落,陆行渊再一次空间挪移,直接跨出人族的边界,再往前就是蛮荒古地,这里存在空间乱流,不能随意穿梭空间,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卷入空间裂缝中。陆行渊吞下一瓶丹药,快速补充消耗的灵力和体力。他回头看了眼身后这生活了数百年的人族领地,山高水长,白云悠悠,风和日丽的宁静下,杀机四伏。陆行渊没有留恋,一头扎进眼前的蛮荒古地。这里是进入魔族的另一条路,比起饶河,这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被林中的妖兽袭击。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遇上上千年的荒兽。陆行渊御剑而行,他收敛了自身的气息,在脑海中回忆当初玄弋给他的地图,辨别方向。他身在半空之上,不觉日落,目光所及尽是金色的余晖。他离开烟雨城已有三日,偃偶碎裂,被偃偶借走的血气再度回到身上。余晖之下,晚风吹动他的衣袖。陆行渊身影微顿,林间传来妖兽的嘶吼。一具红棺自密林中飞射而出,直直地朝着陆行渊撞过来。棺木红艳,没有多余的花纹,带着浓烈的阴寒之气。陆行渊身影一闪,凌空而立,御剑在前。他抓住破厄的剑柄,朝前一挥,骤然有一股凌冽的剑意弥漫,横扫之下,直接和红光撞在一起。棺木发出砰砰的声响,陆行渊的剑意瞬间崩溃,化作细密的雨滴,凝为箭矢,再次朝着棺木奔去。灵力碰撞的爆炸声在林中回响,掺杂着妖兽愤怒的低吼,仿佛是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陆行渊和棺木各退一丈,他被震的虎口发麻,神情严肃。与此同时,眼前的密林中飞出一人。他身着长衫,留着一把山羊胡,面容白净,不见皱纹,仿佛是位教书先生。他临空而行,看似速度缓慢,却每一步都在拉近他和陆行渊的距离。“破厄剑尊,好久不见,不知道你可还记得我?”来人停在棺木旁边,抚|摸棺木,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情|人一般。他全身气息收敛的完美,口气就像是在唠叨家常。他看起来无害,陆行渊却瞬间戒备起来,神色凝重。“钱掌门有何指教?”来人非同小可,他是三尸宗宗主钱余,陆行渊之前见过他几次。他一向是个甩手掌柜,宗门的事都是交给下边的长老等人。如今陆行渊和天衍宗决裂,没想到他会亲自抓捕。陆行渊身上的血气才重新凝聚,这人却像是早已等候多时。钱余的修为比那日的朝雀长老还要高一线,虽然他和陆行渊都是渡劫期,但陆行渊是才步入,境界不稳,而钱余是渡劫中期。初期对中期,胜算渺茫。陆行渊观察四周,寻找突破的机会。“破厄剑尊好记性,当年杀你爹也有我一份,你确实应该记得。”钱余靠着棺木,用最寡淡的神情说着最残酷的事。陆行渊冷笑一声,并没有被钱余激怒。当年参与的人太多,钱余只能算是不起眼的一个。不过因为三尸宗掠夺魔族尸身,让魔族死后也不得安宁,他恨的更深罢了。“这条路是当年天衍宗的一个布控点,知道我要找你,师无为就送给我了。”钱余舒展四肢,自顾地解答了陆行渊心头的疑惑。师无为现如今麻烦缠身,自顾不暇,他不愿意放过陆行渊,就把陆行渊可能走的路线出卖给三尸宗。他们不确定魔域具体的位置,但对大致的路线有所了解。钱余守株待兔,捕捉到了陆行渊的气息,捡了个便宜。师无为会帮忙陆行渊一点也不意外,他要是不掺和进来,陆行渊才会奇怪。“破厄剑尊,我们三尸宗上千名弟子死在你手上,我这个当宗主的前来讨个公道,不过分吧?”钱余盯着陆行渊,他这话听一遍没有什么问题,但仔细一想却完全不对。三尸宗进攻魔族在先,陆行渊不过是以牙还牙,到了他嘴里,反而成了陆行渊的错。“钱宗主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别问我,我嫌聒噪。”陆行渊也不客气,直接堵了对方的话头。钱余微微错愕,嘴角上翘,朝着耳后不断扩开,露出一个诡异而冰冷的笑。他抬手抨击棺木,砰砰两声巨响,红棺上黑芒缠|绕,犹如化不开的浓墨,使得整个棺木变成漆黑一片,一声声哀嚎和痛苦的咆哮从黑雾中传出。声音尖锐刺耳,惊天动地。陆行渊挥剑,斩断声波。漆黑的爪子从棺木中伸出,一股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随着寒气凝聚,天地间飘起雪花,树叶上凝聚出薄霜。赤红的棺木内走出一个写满符文的魔族,他的容貌已经看不清,陆行渊只能凭借头上的角辨认身份。魔族一出现,立刻发出阵阵咆哮。那声音犹如海啸,朝着四周扩散,横扫一片。陆行渊瞬间出剑,剑鸣声回荡,剑刃犹如灵蛇吐信,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钱余。钱余身为宗主,手上有魔族尸骸并不奇怪,他故意用魔族来对付陆行渊,就是想看他们同族相残。陆行渊不愿意对族人出剑,目标自然就转移到钱余身上。魔族双目无神,在钱余的驱使下抓向陆行渊的剑。陆行渊不愿意伤他,虚晃一招,退出两丈。魔族不依不饶地冲上来,他抬手一握,四周的灵气疯狂涌动,凝聚出一柄长|枪。魔族握住枪,低吼着前倾身体,将长|枪对准陆行渊的心脏,横扫之下,可令天地变色的气息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