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详细且局促地解释着这一切。而徐一华则是背对着仍然还有亮光的公司大楼,看向此刻距离她约有二米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确定这个二米范围足够自己随时跑回公司后,徐一华果断道:“2023年八月一号,晚上23:25分,今天是建军节,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是还想要问路之类的,抱歉,我对这附近也不太熟悉,你可以选择导航或者去问其他人,现在太晚了。”将一连串的话思考完毕,并脱口而出,且准确表明自己拒绝将话题深入之后,徐一华才反复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那种会给她带来危险感的成年男性。那是一个少年,更直白点来说,甚至可以用小孩来称呼。对方个头比她稍高一些,但发育期的少年身体躯干,和成年人的量感明显不同。除此之外就是那过分明显的,来自胸口衣物处的碗口大小的破损。这可没办法让人联想到,异灵贺景同是不是什么从另一次元到来的存在,这只会让徐一华觉得,这个孩子可能正在经历一场校园霸凌……在明确表达拒绝之后,还继续沟通话题,总是会让人有些不好意思,徐一华也因此表现出了犹豫的姿态。但她终究不想让所谓的良心,进而影响到自己的思绪,甚至导致接下来可能会产生的夜间失眠状况……是以在异灵贺景同读懂了徐一华的潜台词,并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了后者略有犹豫,甚至在第一句话说出口后,其他句式里全部都隐约遍布懊恼的话。“你要是正在遭遇什么不幸的事,我可以帮你报警。”徐一华脸上多了一丝懊恼,认为自己可能也没必要多管闲事,但既然话头已经开了,她也没打算在半路终止。“警局有晚间值班的人,我不清楚你遭遇了什么,才会在这个点还不回家,但是你要是真的有需要,我也可以尽可能的提供一些我所能提供的,来自路人的微不足道的帮助。”“总之就是这样,也希望你不要提出太难的要求。”一边懊恼又一边尝试帮助的行为,也让异灵贺景同露出了一个很浅淡的笑容。他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显得更加干脆清朗,以避免让一位独行的女性在夜间感到恐慌后,才认真地回复了对方所说的话:“没关系。”异灵贺景同又倒退了一步:“我没经历那些不好的事,只是想知道,这里还是不是我的世界。”“抱歉,可能说了点你不了解的东西。”异灵贺景同再次倒退一步,表明自身无害。“但是我也确实没有什么需要额外帮助的地方,在此再次谢过你的好意,再见。”异灵贺景同原本还想再补充一句,希望你一路平安,但这句话在这个时间点说出,很有可能会成为一种针对眼前女性的恐吓,于是他选择闭口不谈,转身离开。恰逢此时,徐一华打的那辆滴滴也已经到了。车辆从异灵贺景同背对的方向开来,当灯光打在他背影上的时候,徐一华心中却莫名升腾起了一种复杂的感官,那是一种直觉,一种告诉她,如果错过这个人,她很有可能会后悔很久的直觉。如果徐一华还是个学生,或者是一个刚刚出入社会的人,那么她很有可能会选择喊住异灵贺景同。而当下这个已经当了好几年社畜的打工人,她只会在直觉升起的那一刻,选择直接将其压下。但那莫名且难以言语的感受,还是让她打开了手机后置摄像头。拍摄的行为可能不好,但徐一华的本能却在这一刻淹没了这种某些道德上的不当之举,本能在告诉她说:就当是记录自己今天晚上遇见了一个很有可能遭受了校园霸凌的人,也许在之后还有可能成为一份提供给警察的证据。可当拍照的咔嚓声响起,闪光灯也随之亮起的时候,徐一华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有多冒犯的行为。比这之前明显要扬了不少的道歉声音出现:“对不起!”徐一华轻轻地弯了弯腰,但打工人累了一天的身体,却并不足以让上身完全弯下去。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打断之后所有言语的,就只是异灵贺景同一个转身的动作。那是真正的,不同次元,不同世界,甚至是,不同维度的生命存在……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慑在无形中波动着。就像是去年冬天去布达拉宫的旅行,那是一种灵魂都受到涤荡的知觉。徐一华手中价值不菲的手机不受控制的滑落,手机边角砸向地面的动作,也像是被放慢了一样。直到眼前一闪,那就算不会砸坏,也会出现划痕的手机,出现在了异灵贺景同的手中。“你、你……你!”该怎么才能将心里一瞬间出现的无数信息,组织成正常,且能让人理解的白话说出?徐一华不知道了。她只知道,汽车远光灯之下,那个终于不被黑暗隐藏身影,且能被清晰看清的少年,就像是真正的,从漫画中走出的人……如果选择在手机底部向左滑动,打开另一软件界面,那想来异灵贺景同也能在转眼间就看清,热搜下方实时刷新评论中的,属于徐一华所说的那番话。【这狗屎一样的结局,真的是能给人看的吗?我所有热爱这部漫画的心,都建立在喜爱贺景同的份上。他死去以后我可以告诉自己,还有另一种形态的贺景同,也就是异灵贺景同,但我唯独不能接受,用这种■■一样的结局,去毁掉贺景同存在于世的全部痕迹。】这番话建立在,徐一华清楚什么是死亡。被所有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有一个说法是,死亡等同于,你加上这个世界,再减去你。贺景同死了,这没关系,因他而活下来的人还在努力向前走。尽管充满悲剧色彩,但总归还算是能接受。至少作为一个吃过无数刀子,看过无数烂尾的读者,徐一华认为这些都能接受。但她唯独不能接受,一切不复存在。所以她辱骂,唾弃,和朋友聊天讨论起同一个话题时,也会宣泄负面情绪……但唯独没有想过,一个故事中的身影,会真正走出故事。真的太像了。理性部分告诉徐一华说,漫画不可能成真,而情感则让她不由自主地问出一个问题。她低着头,看着那个接住手机,并缓缓站起来的身影,用略显颤抖的声线询问道:“你是、在s,《异灵》漫画里的贺景同吗?”这样的一句话中,徐一华咽了不止一次口水。直到站直了身躯的异灵贺景同告诉她说:“那是什么?”胸口衣物的伤痕不是撕裂,也不是那种被锋利的刀子割出来的。至少现代人,普通人所能拿到的利器,绝对做不到那种切口。徐一华也在网络上看过很多s过贺景同的大佬,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很明显的二次元痕迹。假发,服饰,妆容……那都是和日常完全不相关的东西,一般也只会出现在特定场合。但同样的东西,同样的痕迹,出现在眼前人的身上时,那就绝对不是后续添加……那是再真实不过的,从平面转为立体,且,没有任何人工痕迹,一切天然,也……也略显恐怖的事实。“哪个正常人会在四米开外的位置,以不到一秒的时间,接住我掉下来的手机啊……”崩溃是世界观的崩溃,欣喜,是热爱其实没有被辜负的欣喜。徐一华这个已经二十六七岁的成年人,她着眼于虚幻故事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年。她相信那些故事存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还是逻辑离谱的,全是bug的。总之,那些世界就是存在,只是它们在另一个无法触碰也无法跨越的纬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