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心中的极为深切的焦虑和恐慌几乎难以抑制,他跌坐在地上,不由自主地摸着那件殷上冬日最常穿的大氅,发出极为可怜的低泣。他真的不想离开她,只想每天只围着她转,就算只是给她铺床叠被,料理府务,在她处理公务的时候递上一杯茶都会觉得好幸福。太过渴望她,所以不能离开她。怎么办啊……捏紧手中的衣服,他自虐般的预想着一个人在东沛的场景——几时要起,几时能眠,全然陌生的场景,全然陌生的人,一个人的、没有殷上的房间……没有殷上……不能趴在她的背上笑着亲她,不能搂着她的腰钻进她怀里,不能陪她一起公务,不能和她一日三餐,不能和她在夜里相拥而眠或是抵死缠绵,吹灭床边的那盏灯的时候,掀开帷幔一看,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情绪翻涌上来,他脑袋发晕,几乎忍不住喉间的呕意,身子倒伏下去,却丝毫未曾注意到门边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至黄昏,外头日光西斜,影子也被慢慢拉长,打在泛着金光的石砖之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江遗雪一半的侧脸,眼角带着泪,通红一片,鸦羽似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一起,一眨眼眼泪又瞬间流了下来,她不用看就知道那双绀青色的眼眸里是怎么样的哀伤,一定可怜地好像下一息就要破碎开来。可殷上只默默地站在那里,并未试图发出一言。……即便那日已经如此崩溃,江遗雪却并未在她面前表露分毫,就这么自己收拾好了情绪。到了初九那天,他甚至还去与那些同去东沛的官员见面议事,月上中天之时才堪堪返回府中。回来的时候书房的灯还亮着,江遗雪于院中站了半晌,本想去提醒她,犹豫了一会儿又收回脚步让别人去,可到最后也没张口,默默地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回到了卧房。再多看她一眼,自己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摇尾乞怜。……殷上回来的时候,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床上的帷幔半开着。她上前看了一眼,江遗雪正乖乖地躺在被子里,半枕青丝,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她安静地站在那看了一会儿,拉好帷幔,转身去洗漱换衣,最后吹熄了烛火,小心地掀开被子躺在了他身边。他舒缓又安稳地睡着,即便于黑暗中,殷上也熟悉他每一分容色,伸手轻轻地从他的鬓发摸到下巴,入手的肌肤腻理如玉。不知过了多久,殷上收回手,倾身过去,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吻。然而正当她躺下闭上眼的时候,身边的人却瞬间眼睫泛湿,一滴清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下来,无声无息地隐没进浓密的青丝中。江遗雪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发直地盯着熟悉的床顶,好半晌,才敢微微侧头,贪婪地看着殷上在黑暗中起伏的轮廓。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思绵绵,一夜向晓无眠。……令使才辩无双,溪狄四王卿也是利喙赡辞,多谋善虑,我等配合尚算顺利,现已启程去往相贞面见王室。一路顺利,各方安泰,勿念,切切。阿姊殷广。”细细看完手中的信笺,殷上也松了一口气,沉吟了片刻,问随侍一旁的晋呈颐:“现下氏白境况如何?周垣还在此地盘桓吗?”半月前,吴真已经被汀悉拿下,吴真王郭聘也公开声援了汀悉,称愿奉其为皇,事毕后,周垣等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氏白,争取再为本国壮势。晋呈颐道:“是,听闻还在胶着,并未有确切消息传来。”想了想,他又道:“曾于定周为质的长王姬崔隽虽与溪狄世子周垣较好,但却并不受氏白王崔轴的宠爱,此人又与王上有故旧之情,想是不会那么容易投靠汀悉的。”定周属国的格局由来已久,从开国至此已几近四百年,又约莫到了百年前才有十五国共治的局面,其中各属国的诸王也多有定周王室或是宠臣担任,例如汀悉王周瞻就是永载帝的胞妹,曾经的序戎王陈阙也是定周先帝的宠臣。亓徽殷氏开国先宗,也就是殷术的曾祖母殷铧,曾也是定周先圣玄仪帝的臣子,手握兵权,亲率一支定周左骑,为定周打下了弗渠江以北的大半江山,一生征战无数,神勇无双,是史册中大肆赞誉的一方名将,尔后又受封为王,来到亓徽。彼时,氏白先王就是殷铧的故旧同袍,交情颇深,常与亓徽来往,两国之交共叙多代,直到后来定周各帝愈加昏懦,各国也自恃独权,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逐渐微妙,再加之氏白与亓徽之间还隔着一个溪狄,这才渐渐断了联系,所以殷上于定周之时与崔隽也并无多少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