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锦忍不住偷偷跟炎柏葳八卦:“我现在相信他是真的才子了,写的字还怪好看的……之前在墙上写的那种,我都看不懂。”然后炎柏葳道:“我明儿从三百千开始教你。”“不不!”唐时锦呆了一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学!我又不考科举,我才不学!”她扭头就要走,炎柏葳一把抓住她手腕:“还是不是朋友了?是朋友就好好学!”她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是不是不识字就不配跟你当朋友?哼!头可断血可流,三百千死都不学!”炎柏葳都被她气乐了:“有必要这么坚决么?”“有!就有!就不学!”她想挣开手,他握着不放,一边哄小孩儿一样笑道:“锦儿,这样好不好,我每天给你讲一个故事,然后从故事里挑两个字教你,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全依你,好不好?”他一软声,她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你为什么非要教我啊?”他含笑摸了摸她的头:“你本璞玉,只须稍加雕琢,便成连城之璧,我实在忍不住。”唐时锦长吸了一口气。他喵的你们这些文化人儿,也太会撩了吧!!这叫人怎么拒绝?嗯?怎么拒绝??唐老大可耻的软了,她哼哼道:“可是我真的有点笨。”“没关系,”炎柏葳道:“教不会你,那就是我不会教,一个一个的试下来,总能知道哪种方法你喜欢。”唉!瞧瞧人家!这小沉嗓儿,这说的话儿,多么的动!听!不是你笨,是我不会教!听听!她被他哄的小耳根子发热,少女心都快冒出来了!!她当年要是碰上一个这么帅,又这么会的睫毛精学霸,没准儿现在诺贝尔都拿到了!!唉!恨不相逢未穿时啊!两人正说着呢,炎柏葳忽然抬头看向了门口。唐时锦下意识的跟着看过去,等了一会儿,才见有一个瘦小的人影走了过来,他应该是没料到两个人都在院中,还都看着他,不由得一顿。然后他认真的行了礼:“唐小娘。”唐时锦觉得他有点面熟,一边走过去一边道:“你是……”她想了半天,才终于从记忆里检索到了:“你是刺哥儿吗?”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是,我是阮刺。”唐时锦道:“快进来,我有好几年没见你了,阿婶还好吗?”原身的记忆很模糊,只依稀记得,这个孩子的母亲贺三娘,当年与她亡母魏氏关系很好,经常过来找魏氏说话,这个阮刺只比她小一个月,小时候虎头虎脑的很可爱,追在她身后叫锦儿姐。那时候家里还没有朱氏,唐有德尚意气风发,原身也是个可爱的小豆丁,这一恍好几年了吧?阮刺垂了垂眼,平静的道:“我阿娘,去年过世了。”唐时锦一愣。她急道:“对不住,我不知此事。”阮刺道:“没事。”她倒了杯水给他,还拿了她蒸的南瓜饼给他,阮刺明显的咽了咽口水,却没伸手拿,只道:“我有事情想求你。”唐时锦道:“你说。”阮刺道:“我想去竹场打磨竹料,行吗?”唐时锦道:“你去找过杨鹏霄了吗?”阮刺道:“找了十五哥……”她轻声道:“十五哥说什么了?他为什么不让你过来?”阮刺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妹妹今年两岁多,我想带她一起过去,她很听话的,并不会耽误时间……十五哥说人够了。”唐时锦张嘴想问什么,想想又咽了回去。她温言道:“打磨竹料那边,一个小工,就能磨三到四个大工的杯子,所以确实用不了几个小工。”她顿了一下:“刺哥儿,我们从小相识,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同我直说。”阮刺沉默良久:“那我若是自己在家做,做成了,便宜些卖给你们,行吗?”唐时锦有些诧异。这话怎么说呢,三观很正。并不一昧的求,被拒绝了也不会怨怼失望,听到她主动问,他也没有趁机提要求,反而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解决办法。这个孩子,值得拉一把。唐时锦就道:“刺哥儿,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回去,我去工坊和食坊那边看看,哪一处你能做,不拘成不成,我都给你个信儿。”阮刺想说什么,几次张嘴,又低下头去,点了点头:“好。”他就转身要走,唐时锦道:“你等会儿!”她回房取了一个新帕子,把那几个南瓜饼包了给他:“这是我自己今早刚做的,给磊哥儿当零嘴儿吃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们拿去吃着玩儿。”阮刺接了,低声谢了。炎柏葳在旁边,直看的微微挑眉。唐时锦看着他人下去了,立刻就去找周婆子打听。周婆子不在家,不过村里这些八卦,小周氏都门儿清,就跟她说了。人穷心不穷据说当年,在阮刺四岁的时候,阮刺他爹进城,不知道怎么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然后贺三娘一直在家守着,守了两年,她弟弟和弟媳妇不乐意了,就逼着她改嫁。贺三娘长的漂亮,后来就嫁了,带着阮刺嫁的,生了一个女儿,小名叫曲曲,据说过的不错。但是去年,那男人死了,婆家不愿养拖油瓶和一个丫头,直接就把人赶了出来。可他舅舅也不肯收留他,可怜这么点点大的孩子,带着一个两岁多点儿的妹妹,住在一处荒宅里,听说就靠着阮刺挖野菜抓田鼠过活。小周氏道:“她那个弟弟啊,不正干,我听十五说,做竹料一个人还抵不上人家半个工,不让他来他还想胡搅蛮缠。那个弟媳妇,姓郑,也是个油锅里捞钱的性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唐时锦听的直皱眉头。估计阮刺也是想着,冬天连野菜都没了,所以才想来做工的吧?等着贺元霄回来,她就带他去了那边,结果过去一看,那边是一个塌了的破房子,倒塌的房梁支在地上,成了个没门的三角形洞,两兄妹就住在这儿,连狗洞也是不如。但他们没有看到他,此时正依偎在一起,吃着她给的南瓜饼,那小孩儿小脸居然洗的很干净,正笑的一口小白牙,看着她的哥哥。唐时锦也没打扰他们,退了出来,然后出来问了问杨鹏霄,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住。杨鹏霄道:“我这边倒是无所谓,不过东家,这世上可怜的人到处都是,帮不过来的。”“我知道。”唐时锦自认是一个心很硬的人,并不轻易帮人。她道:“我帮的从来不是可怜人,心穷的我从来不帮,我只帮人穷心不穷的人。”杨鹏霄虽没听过这种说法,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然后唐时锦就打发贺元宵把两兄妹带来,分了一间耳房给他们住,一边道:“从今天开始,你负责帮我养鸡鸭兔,明儿就叫元宵带你去买,你每天需要给我这儿送两只,三种送两种,换着送,然后每天给周婶那儿,鸡鸭兔各送一只……管饭,没有钱,衣裳我叫人帮你找两件旧的先穿着,冬天会给袄,也是旧的。可成?”她一边说着,阮刺的眼睛就闪闪的亮了起来:“多谢!多谢你!”这个说法,是真的为他考虑过的,他才这么点点大,给钱也难免叫他舅舅一家弄了去,不如直接不给。唐时锦嗯了一声,“那就这样。要好好养,不上心养死了,你就得走了。”阮刺道:“不会的!”唐时锦点了点头,就先出来了。阮刺拉着妹妹,朝着她的背影,郑重的磕了几个头。杨鹏霄看在眼里,倒是对唐时锦说的“人穷心不穷”明白了几分,这世上,白眼狼永远比记恩的人多,当面不多说,却把恩记在心里,这种人,值得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