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原本软糯的嗓音干涸嘶哑的如裂帛。他尽管僵持时间太久,麻了半边身子,却仍维持着拥抱不敢动:“刚过十点……”“不行,我下午还有考试!”她火急火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是必修,也是她大二开考的第一门。脚刚踩在地上,却天旋地转像踩在棉花上,腿上像灌了铅,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力气。岑嚣又重新将人捞回来,安抚她:“时间还早,等你吃完早午餐,我送你回校。”见她面露忧色,他继续柔声细语:“乖,地上凉!你才刚退烧……”下面人送来的食物还温热,都是好消化的清粥小菜,他挽起袖子用勺子喂给她吃,眼底的柔软氤氲进光影中。几乎一夜未眠,他除了眼下稍显倦色,仍矜贵优雅,玉树临风。“我自己来就好~”她有些惶恐,因他眼里那过分殷切的关怀,食指上还缠着绷带,她怕自己贪得无厌。姚蘼面色有些苍白,单薄清瘦得令人心疼,怎么都抢不过他,一个“乖”即让她丢盔弃甲。不知是身体饿得过分,还是因为他,那碗粥她破天荒喝了一小半,暖心又暖胃,却已让他欣喜若狂。中午回校时,姚蘼连吃带拿,知闲阿姨满脸欣慰,恨不得再把亲儿子搭上。原来他早就给陈茉她们打了电话,仔细确认她的考试科目和时间,车接车送安排到位,扮演护花使者无人与其争锋。只可惜两人在宿舍楼下,碰见了江银桦。对方明显有话要说,但迫于他的威视,勉强打了个招呼:“阿蘼。”姚蘼面色一沉,短暂的失神与安静后,她视若无睹,装作很平常只看岑嚣:“那我先上去了?”他清瘦地手腕骨托着她的脸颊,那干净澄澈的笑眼里盛着他的倒影,他答应着:“嗯,考完我就来接你。”独属于他干净清越的嗓音,在日光下流转在她耳畔,给予支撑她的信念感。姚蘼若有所思,却还是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江银桦:“爸爸想见你……”但回应他的,只有瘦削而坚定的倩影,头也不回地与江家割裂,她说到做到。她一离开,岑嚣冷漠地收回视线,高大挺拔的少年冷傲疏离,眼都没抬:“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她!”话语不是告诫,而是最后通牒。“岑嚣,姚蘼是我的妹妹,你难道真不喜欢她吗?”意思很明显,江家不希望联姻被搁置。他自顾自往前走过去,两身影交叠,他清瘦却挺拔,漫不经心立于晦暗冷色调的阴影中,语气几分挑衅:“我喜欢她,跟她是谁的妹妹关系不大。”“而且她姓姚,不姓江!”岑嚣一直谨记她的坚持,是原则性问题,琥珀眸里冷然无情的笑,似乎从未将江银桦,以及他背后的江家放在心上。江银桦面色难堪,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联姻是长辈之约,岂能儿戏。”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不屑争辩,抬了下眉峰,意味不明:“我家老头子常说兵不厌诈,他老人家老眼昏花,但也能屈能伸,只不过输了一盘棋……”“江少要是还听不懂,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从小到大,他并未有何心愿,因为几乎任何东西,他都唾手可得,这是原生家庭赋予他的资本和底气。但她却恰恰相反,本该长于温室,风调雨顺,却囿于逆境,仍能亭亭玉立。他现在只想悉心照顾好,怀里这朵荼蘼花,哪怕她不需,仍奢望为她遮挡片刻风雨。-即便外面再兵荒马乱,而214宿舍一片老学究死记硬背中,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每个人都折戟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上。晚归的姚蘼是唯一的调剂。“阿蘼,昨天岑校草——”“下午考试!我们都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红着脸伏案书本间,拒绝回答任何八卦,尤其事关感情进展。茉姐和稚恩她们不依:“某人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你要是挂马哲,我等不如自挂东南枝!”“过奖过奖~”她眨眨眼,表示很无辜。距离开考短短两小时,下午姚蘼一直醉心学习,风声雨声读书声心无旁骛,不管舍友怎么撒泼打滚,端茶倒水,她始终我自岿然不动。她坐在考场里,窗边的风拂起她鬓角的碎发,哪怕头仍昏沉,但考试也算应对得宜。“正事”当前,她收拾坏情绪的本事堪称一绝,即便再天资聪颖,但努力仍成为她光彩熠熠的加分项。但想起多日前他的那句:“我喜欢你”,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姚蘼鸦睫一颤,脸颊仍带着他吻她时的灼烫,他为什么这么说,他这么光彩熠熠,天纵英才,又怎么会喜欢路边的荒秽野花呢?原本考试后,茉姐几人打算三堂会审,没想到她们连片叶都没逮到,人早就被岑校草接走了。渐渐失色的晚霞,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被夕阳余晖无限制拉长。俊男靓女天作之合,到哪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不只是陈茉她们面露惊异,连廖辉这帮弟兄私下喝酒都啧啧称奇,人人只道医学部的小仙会下蛊,弄得他们嚣爷五迷三道。“嚣哥刚谈就上头,岂有此理?不会真是个恋爱脑吧~”灯红酒绿间,众人笑成一片:“哈哈哈,怎么可能?”那边廖辉赢得盆满钵满,看不过去戳穿:“哪是刚热恋,明明是没追上~”“这位小嫂子人不可貌相,专克咱们老大,最是一物降一物!”“小嫂子”是陈洛州最先叫的,他开了瓶啤酒,兴致勃勃分享当日所见所闻:“你们那没瞧见老大抱着小嫂子,从我家老头子那藏书楼冲下来,就像抱着块金疙瘩!”“你会不会说话,那叫视如珍宝~”“滚一边去,小学妹那不染凡尘的干净样,听说医学部付教授疼得跟眼珠子般,也就嚣爷敢,如今看怕上了瘾,无法自拔呢!”岑嚣坐绝对掌控的中心位,半居高临下见一群人插科打诨,玻璃杯仿佛盛着琥珀光,敛起眼眸笑得戏谑盎然,动作依旧慵懒惬意。他只是穿上衣服清瘦,脱下肩宽腰窄,肌肉结实紧绷,背脊却是挺直的。侧脸如刀刻斧琢般精致,在清醒中无法自拔地臣服与沦陷,他感觉状态从未像现在这般好过,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老大,不再多喝杯?”“小酌怡情,”他拍了拍廖辉的肩,“你们先玩,今天记我账上。”随即勾唇一笑潇洒闪人,销魂迷人的背影令多少人望其项背。“这就走了?”隔壁卡座的姑娘紧身牛仔裙过来,风情万种却急得直跳脚,“你怎么不拦住他?”“那可是岑嚣,临川围着叶家转,临大围着嚣爷转,我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拦他!”陈洛州很是识时务。“死心吧!”廖辉慢条斯理拿起瓶酒,好言相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他眼里的热情除了实验,只为那人绽放过。”“一颗心都被那朵荼蘼花拴住了,再看也没用!”光怪陆离的酒吧里,闪烁璀璨的灯光,各种情绪都只化成一杯酒下肚。老大过去就是实验狂魔,现如今更如同打了鸡血,和尚楼日以继夜熬鹰,不眠不休,为得竟是挤出更多时间来追人。匪夷所思至极……徐星笙之前见她满抽屉的纽扣电池,还笑岑校草追人别出心裁,别人送玫瑰,他送耳蜗电池。姚蘼原以为酒吧庆生那晚的满地玫瑰,是他哥们洒花瓣搞气氛,原来竟是为她准备的,只是因为她偶然多瞧朱丽叶塔一眼。这个时节寻不到荼蘼,他只能找到温室玫瑰送。考试完的晚上,岑嚣去接她去吃晚餐,似乎在换着花样给她遍寻美食,多吃一口他都雀跃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