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蠢,且坏。——“你又在琢磨谁?牙都快咬碎了?”谢慈漫不经心的在她头上点下了一指。芙蕖猛然间回神,察觉的口中的血腥味,慢慢的松了后槽牙。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一件事——她这个爹,怕是保不住了。南秦的公主潜入燕京,且私下联络朝臣,这不是轻易就能抹平的案子。白合存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人到了最后,必脱不开干系。都得完蛋。芙蕖咽下了一口腥甜,难受的滋味顺着喉咙滑进了脏腑里。现在这点难受还不算什么,芙蕖知道,真正难过的关头还在后面。红隼吃了半个米团,竟十分自觉地缩回了箱子里。芙蕖无意中踱到了箱子的边缘,低头望着里面那个费力蜷缩的身影,她停了一会儿,俯身拍了拍箱子,把人叫醒,问:“红隼,你经常见白小姐么?”红隼点了一下头:“我帮她养花,自然常常见她。”芙蕖问:“那你瞧着她的状态,可有什么异常?”红隼面露迷茫:“你是指什么?”芙蕖顿了顿,似在考虑措辞,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她曾经在南疆见过的那个以饮食鲜血维持性命的人,是和正常人不大一样的。最明显的区别便在于,那人的五感六识极其灵敏。他能听到别人寻常听不见的,也能闻到别人寻常闻不见的。眼睛越是在夜里,瞧得越是清楚。走路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任何动静,比学武之人的轻功还好灵敏,即使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芙蕖沉吟着问到:“她……会不会无缘无故地忽然出现在某些地方?或者对气味很敏感?再或者……眼睛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红隼定定地望着她:“芙蕖姑娘,你说的是鬼么?”芙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冷静地反问道:“你觉得她像鬼么?”——“啊——啊——”万籁俱静的夜里,乌鸦生嚎了两嗓子。谢慈忽然起身,一挥袍袖守在了门口,背对这芙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芙蕖的眼睛狠狠一跳。一个尖细的,又透着稚嫩的幼童声音紧贴着门板响起:“花匠哥哥,你还好么?”屋里谁也没有出声。诡异的寂静在空气中蔓延,他们甚至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芙蕖将袖子挽起束在了手腕上。红隼表情有些开裂,露出了几分惊悚。油灯无风自晃。谢慈的身影在光影的明暗晃动中,显得格外稳。门外那稚童嗓音高了几分。——“我知道你在里面,我闻到血的味道了,花匠哥哥,你受伤了么?或者你杀人了?”能骗过芙蕖耳朵的人不多。芙蕖觉得自己头上三两重的珠花都压不住她炸起的头发了。谢慈一挥掌,他如今扮作红隼,穿一身灰扑扑的短褐,动作起来没有那种袍袖翻飞的潇洒,但掌风依然将芙蕖向后推了几步。他轻声道一句:“你就这点出息。”芙蕖无言以对。门开了一条缝隙,他顶着一张红隼的脸,对外面的小姑娘道:“白小姐深夜乱跑,你娘不管你?”白小姐:“我娘不在,她去教训我爹啦。”她的声音比白日里听起来还要稚嫩很多,更偏向未变声时的孩童,芙蕖至今仍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没退下去。她用眼神询问红隼:“你见过的她,一直如此?”红隼不是谢慈。真正的红隼并不能领会她无声的意图,只瞪着一双眼睛无辜地望着她。芙蕖愁眉苦脸的收回目光。只听外面白小姐使劲嗅了嗅鼻子,说:“你身上的味道不对,好像好多血。”谢慈玩味的一笑:“我杀了人。”白小姐:“你吧谁杀了?”谢慈道:“被你娘关进下面的那女人。”白小姐有动作了,她推了推谢慈,想进来瞧瞧,但是没推动。谢慈站在门口,莫名像一堵墙。白小姐怒斥:“你太过分了!”谢慈和芙蕖都因这句话而感到意外。白小姐不悦之情明显:“可我很喜欢她。”“你喜欢她?”谢慈倚着门,竟与她聊了起来:“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救她吗?”白小姐闷闷道:“我救不了她,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此人忽然又不那么可怕了。白小姐顿了顿,又问:“她已经死了吗?”谢慈侧身往里一瞥,让出了一线缝隙,白小姐伸长了脖子往里探,但芙蕖一缩头,却藏的更深了。谢慈对白小姐道:“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救她。是你娘亲要杀她,你去求你娘亲,放过她。”白小姐却摇头:“不行。”谢慈:“为何?”白小姐道:“我的开口,只会让母亲盛怒……你放了她吧,哥哥,我可以给你开门。”已经到这儿了,以谢慈的能为,他既然能进得来,也随时可以将芙蕖带走,开不开门并没有那么重要。谢慈若是有带走她的打算,早就付诸实施了,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多此一举,易容成红隼的模样。芙蕖摸不明白他的具体打算,却能懵懂的跟上他的心思。白小姐此夜的出现,对谢慈来说,是送上门的鱼。他诱哄着女孩:“门在哪里,带我去看?”白小姐转身离开了几步。谢慈的身影也离开了门口,向外走去。木门缓缓的合上。芙蕖退回了花架的深处吗,闭目细听。她听到了谢慈的脚步声非常明显的远去,汁源由扣抠群五儿司九〇八一九尔整,理更多汁源然后踩着木质的楼梯,往上走去。花房里回复了难耐的静默。红隼靠在已经烂了一半的箱子上,道:“……回答你刚刚的问题,白家小姐确实如你所说,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芙蕖幽幽的瞧了他一眼:“我已经见识到了。”她背倚着花架,慢慢的坐下,心里一片混乱。她在南疆遇见的那个人,便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听觉嗅觉都比寻常人更加敏锐,当年他就住在芙蕖隔壁的吊脚楼里,芙蕖当时一心一意专注于研究凤髓的母蛊,隔壁住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点也不感兴趣。但那人之所以能吸引芙蕖的注意,是因为他的耳朵和鼻子。那日里,芙蕖终于将母蛊吞进自己的身体里,伴随而来的,是浑身剥皮脆骨般的痛处。人可以被活活痛死么?从前芙蕖不信,但是那一刻,她最大的恐惧便是——要死。那间挂满了黑布,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从房间一角到门口的距离不过几步,芙蕖拼尽了全力,半道力竭恍惚,知晓自己爬不到了。那个男人恰在那时,造访了她的小楼,神色自若的推开了她的门。他没有敲门,不请自入。因为他知道,即使敲了也不会有人给他开门。他对芙蕖说了两句话。——“我听见你在喊救命。”——“你身上的血腥味折磨了我三天,真想杀了你。”芙蕖那蚊子般的哼哼,她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真的呼之于口了。而至于她身上的血腥味,只有后颈那半寸有余的伤口,虽在她的反复割裂下,三天迟迟不愈合,但远远不到血腥远播的程度。芙蕖也曾一度怀疑他不是人。可他分明有呼吸有心跳,有温热的血肉,有一颗会思考的脑袋,是个活生生的人。他说他是一把废刀,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被主人抛弃在南疆。芙蕖后悔,当初应该与他多聊几句的。她对红隼道:“你详细与我说说。”红隼冲着外面一努嘴,说:“你刚瞧见了,她脚步声很轻,而且白夫人又给她特制的软布鞋底,所以格外给人一种神出鬼没的错觉,至于她的嗅觉,很灵敏,但只局限于鲜血,听觉和视觉其实都一般,眼睛在夜里比白日好用一点,可我觉得与正常人不大,十米之外的东西,经常会辨错。听觉……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