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前,伴着他的缄默,乌丸羽涅放下奶杯缓缓凑近了他,对方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手从他衣领内部取出了窃听器。毫不犹豫地捏碎。诸伏景光身体僵硬,任由乌丸羽涅完成着一系列动作。不应如此,他应该在乌丸羽涅有动作时避开或者反抗,而不是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可刚有动作,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前段时间,在墓场遇见松田阵平时,对方平淡告知他,有关于萩原研二牺牲前后所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短暂的时间,诸伏景光的三观被狠狠打击了数次,也是与松田阵平交谈过后,他的心态产生了变化,对乌丸羽涅的敌意转化成了另一种情感。“你在顾忌这个?”询问声,似触发了某种机关,诸伏景光从那段回忆中挣脱,哑然无声。他低头注视放到他手心中破损的窃听器,不害怕自己会暴露,只是担心,安室透会因此受到牵连。诸伏景光手指蜷起,忍住握拳的冲动,强颜欢笑地装傻道:“这是什麽?”“窃听器?”白发男孩回到了原位,重新拿起牛奶,眺望与乌云做斗争的骄阳,弯起了眸子,“绿川,我说过,我会回答的,但仅限于你一人。”诸伏景光喉咙干涩的像是被一直大手扼住,半晌他放弃似地松下了直挺的腰,怔然地低声,破罐子破摔般地问道:“为什麽?”“你是好人,不是吗?”乌丸羽涅仰头,耀眼的金稠穿透黑云,持续一上午的倾盆大雨停了。“我这算是获得了免死金牌吗?”如玩笑般的话语与阳光带来的暖意驱散了诸伏景光体内的寒冷,被寒意包裹心脏再度恢复跳动,他同样与玩笑回问。这是个大胆的行为,到目前为止,乌丸羽涅都没有挑明任何事,诸伏景光这句话无疑是在加大自身存在的问题。“唔……”乌丸羽涅很认真地思索,就在诸伏景光紧张的神经被拉到极致时,他笑盈盈地开口,“绿川,我还想吃早上的蛋糕。”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却让诸伏景光知道,活过来了——“蛋糕一天只适合吃一个。”许是气氛平缓,亦或者压在胸口的大石被移开后的懈怠,面对那张包含欺骗性的稚嫩面容和被染上金色的卷发,诸伏景光伸手揉了上去。反应过来后他微微一顿,见乌丸羽涅没有露出被冒犯的表情,反而惬意地喝着牛奶,他意识到,阿尔萨斯对下属的容忍度,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如释重负的诸伏景光瞭望天空,才发现,天,晴了……是夜——地下赌场一如既往的嘈杂,叫骂、欢呼、懊悔各种声音交杂,不绝于耳。售票台的员工,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机械系性地重复递票与收票,被眼镜与白发遮掩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烦躁。见鬼的工作。他在心里吐槽。员工把下一张彩票递出,等了几秒也没被人接过,他不耐地抬起头,看清来者后动作一顿,先是侧头打量了眼大排长龙的队伍,接着果断挂上下班的标识。不顾激愤、想要投诉被强制镇压的赌徒,员工三两下脱下身上丑陋的黄色小马褂,推门走出狭小却舒适的空间。临走前,他还很贴心的给赌场主人发了个自己要提前下班的通知,至于对方同不同意,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另一人早已等候在门外,白发员工笑眯眯地抬手与熟人打了声招呼,一抹银色亮光一闪而过。“里梅——”只听他淡淡道,“怎麽突然有闲心来找我了?”两人并肩而行,被称为里梅的,正是救乌丸羽涅于咒灵手下的咒术师,他依旧穿着那件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袈裟。里梅双手收在宽大的袖子中,神色冷漠,觉察到时不时投来的窥视,没有开口。对于这名合作夥伴的反应,白发员工早有预料,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好奇里梅此番前来的目的。两者虽以合作之名,但最终的目标截然不同,只能说,在过程中达成了共识。顺着安静隐蔽的员工信道,两人来到一家清吧,伴随着暗门的合拢,墙上倒挂的高脚杯完美遮住细微的缝隙。“喀嗒—喀嗒—”是雪克壶放入冰块后来回晃动的声音。循声望去,与身着黑色西服的调酒师眸光相对。调酒师识趣的停下动作,把金汤力倒入两个玻璃杯中,低头进入另一侧的暗门。两人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坐下,一个陌生的称呼从里梅口中吐出。“羂索——”“松野桧清。”松野桧清,也就是羂索举起酒杯浅笑着对身侧人晃了晃,纠正着称呼。对此,里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嘲讽道:“你这种过家家游戏还要到什麽时候,别忘记你答应过要帮我复活宿傩大人!”“别着急嘛。”羂索闻言也不生气,布满细小伤痕的手指暴露在空气中,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冷光,他抿了一口酒,“现在为时尚早,受肉体平安降生了,不是吗?”就在他找借口搪塞时,里梅下一句话让他掀开了眸子——“我找到那个叛徒了。”“叛徒?”羂索缓缓转过头,近乎透明的粉色瞳孔清晰可见,他佯装不解,“谁?”“乌、丸、羽、涅!”里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发现羂索的不对劲,他死死捏着杯子,指节泛白,咬牙切齿道,“他果然还活着!”“是吗……”细细端详里梅的神色,确定真相还被埋藏在污泥之中,羂索笑容不变,附和道,“看来,他确实是个胆小鬼。”“你是怎麽找到他的,这麽多年都没有消息,他为什麽会现在出现?”没有给里梅继续发泄的机会,羂索话锋一转,乘胜追击地问,为了让问题显得不突兀,他补充道,“确定是他,而不是什麽陷阱?”里梅沉默了。羂索满意地把剩余的金汤力灌入口中,并嫌弃现代酒的味道之差。“是他。”里梅“唰”地看向羂索,后者已经合上了眸子,把玩着空掉的玻璃杯,他笃信地开口,“容貌、身手、反应乃至咒具都分毫不差。”容貌?羂索无声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禁恍神……答完后一个问题,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里梅这才解答起羂索前面的疑惑。“一天之前,我跟随着诅咒,找到了他……”说到这,他沉下眼,一股似有若无的寒意从他身上飘出,“这麽久了,他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祓除一级咒灵都需要大动干戈,甚至差点被普通人瞧见。”“所以?”羂索预感不好地问,“你出手了?”看见里梅点头,羂索眼角不受控制地一跳,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这麽做得目的是什麽?”里梅不解,理所应当道:“当然是告诉他,我还活着,让他赶紧来和我联系,一起复活宿傩大人。”羂索:“……”羂索欲言又止。里梅是个很好的合作夥伴,这点不可否认,但只要一遇到有关两面宿傩的事情,对方就会像被诅咒了一样,不过脑子干事。以羂索如今对乌丸羽涅的了解,乌丸羽涅前段时间与五条悟相识,要是他把里梅的讯息透露,难免会给后续计划带来变故。要知道,里梅可不是什麽正经的咒术师,而是活了千年的诅咒师。加上具有辨识度的外貌,咒术界的御三家对此定然有所记载。羂索:“……”头疼!他静默看着安静坐着的里梅,一言不发。乘着夜色,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十字路口建筑的拐角探出了脑袋。月光下,奇怪的刘海、狭长狐狸眼搭配着黑色的校服,这些特征,都指向一个人——夏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