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仪式的有十个交接委员会的孩子,中美各五个。仪式很简短:我们把自己的国旗降下来,美国孩子把自己的国旗升上去,然后双方在交换证明上签字。那几个美国孩子全副牛仔打份,把这里当成了他们新的西部世界。
仪式只持续了十分钟,我用颤抖的手把降下来的国旗叠起来,抱在胸前。现在,我们五个孩子在这里已经是外国人了。我们都默默无声,这之前迁移工作的劳累使我们的精神都有些麻木了,要完全理解这一切还需要时间。广阔的黄土地象爷爷饱经沧桑的脸,这张一直伸延到天边的巨大的脸此时默默地看着苍穹,周围静得没有一丝声音,黄土地永远埋葬了本想对我们倾诉的千言万语,默默地看着我们离开。
我们不远处停着一架中国的直升机,我们将乘它飞出这块已不属于我们的土地,到第二个交换的省份甘肃去。我突然产生一个愿望,问美国孩子:我们能否步行走出这个块已属于他们的国土?那几个小牛仔惊呆了,有二百多公里的路呢!但他们最后还是答应了,给了我们特别通行证,并祝我们一路平安。
就在这时,从旁边已空无一人的村庄中跑出了一只小狗,它跑过来咬着我的裤脚不放,我弯腰把它抱起来。我们的直升机空着飞走了,轰鸣声很快消失在空中。我们五个孩子,还有一只在这块土地上出生的小狗,开始了漫长艰难的旅程。我们说不清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留恋还是为了赎罪?但我们觉得,只要脚还踏在这块土地上,不管多么饿,多么渴,多么累,心里总还是有一种寄托……
(选自《大移民记事中国篇》第六卷,中美国土交换委员会编辑,新上海,超元7年版)
北达克它州的交换仪式是在五巨头像下进行,美国历史上五名最伟大的总统巨大的面孔默默地看着那面红色的国旗在他们面前升起,事后人们肯定会在回忆中描述那五张巨脸的不同表情,但我们当时所关心的不是这个。同地球另一面的冷清景象不同,这里有几百个美国孩子观看仪式,还有一支军乐队奏两国国歌。当中国孩子把他们的国旗升起后,双方交换代表应该在交换证明书上签字,中方代表很快签完字,轮到美国孩子了,这事由南达克它交接委员会的主任乔治.史蒂文做。在几百名孩子的目光下,他不慌不忙地走到放证明书小桌前,把肩上的一个挎包放到桌上,从里面倒出一大堆笔,有钢笔也有圆珠笔,足有一百多支!然后他开始签字,用一支笔只点一点就放到一边再拿起一支,他签字足足用了十五分钟,在孩子们的大声抗议中直起身来。他写自己的名字用了近一百支笔,并显然恨爸爸妈妈给自己起的名字太短。紧接着,他开始大声拍卖在这划时代的签字仪式上用过的笔,开价五百元一支。我在旁边看着下面报价猛涨,心急如焚,突然看到了放证明书的小桌!但有人比我更机灵,几个男孩子猛扑过来,开始肢解小桌,一转眼的功夫,那张可怜的桌子在疯狂的抢夺中成了拿在几十个孩子手中的碎木块。我看看自己的手里,只有降下来的那面星条旗了,这国旗不属于我,只能另想门路了。我环视四周,突然眼睛一亮,转身冲进巨像下的那间观光酒吧,很运气,在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了我要的工具:一把锯子。我返回去时,史蒂文正在卖他最后几支笔,报价已涨到五千多元一支!我面前有两根高高的旗杆,一根上现在飘扬着中国国旗,显然动不得,另一根原来挂星条旗的现在空了,我扑过去锯起那根木旗杆,很快锯断了。旗杆倒下去时,扑过来一大群孩子,要分抢那根旗杆,他们拼命想把旗杆折成他们能拿走的几段,无奈那木杆太粗,折不动。我凭借着锯子的优势成功地得到了两段旗杆,每段长约一米,剩下的再也没有力气抢手了,但这已足够!我随即把锯子以两千元的价格卖给一个男孩儿,只见他拿到锯子后立即扎入那抢旗杆的人堆里,看起来真象一场精彩的橄榄球赛!
我现场拍卖了一段旗杆,赚了四万五千元,后面那根旗杆我留下了,以后可能会有更好的价钱。接着,军乐队的小乐师们纷纷出卖他们的乐器,场面一时乱做一团。最后,这种经济活动已进行到了不象话的地步,没抢到什么也没钱可买什么的孩子开始围着那根飘扬着中国国旗的旗杆转,直到几名握着冲锋枪的中国海军陆战队小士兵冲过来,保卫这面已在他们国土上飘扬的国旗时,那帮孩子才叹着气走开了。后来,当场把记念物卖掉的孩子后悔了,这第一次领土交换的纪念物的价格很快长了十倍,我幸亏还留着一段旗杆,它后来成了我在新疆开一家汽车运输公司的本钱。
(选自《大移民记事美国篇》第五卷,中美国土交换委员会编辑出版,新纽约,超新纪元7年版)
三位小领导人已走到了文物展厅的尽头,这是上古时代展区,是中华文明的源头。前面那些时代的东西,精碉细琢,孩子们感到敬畏,但难以理解,似乎有堵无形的墙把他们同那些时代隔开来。当走进近代的展区时,这种陌生感最深,使他们几乎丧失了向前走的勇气。既然不算遥远的清朝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们难道还指望理解前面那些遥远的时代吗?但出乎他们的预料,越向文明的上游走,他们的陌生感就越少,当走到那无比遥远的文明源头时,孩子们突然置身于一个熟悉而亲切的世界中!就象一次遥远的旅行,漫漫的路途上走过的全是陌生的不可理解的地域,这些地域中全是陌生的不可能理解的大人,他们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过着另一种生活,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但当他们走到天地的尽头时,竟发现一个同自己一样的孩子世界!那些近代精致华美的文物不属于孩子们,创造出那种文物的人类已经长大了;人类的童年虽然更加遥远,但与孩子们是相通的。三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仰韶文化的遗留物:一个陶土罐。他们看着那个粗糙的制品,想起了幼年时代的一场大雨,想起了在雨后的彩虹下他们用地上的泥做出的那个东西。看着陶土罐上那些粗放的鱼兽图案,三个孩子想起了还不认字的时候,为再现想象中的世界,小手笨拙地握着腊笔在纸上画出的画。他们面前的时代是盘古开天地的时代,、女娲补天的时代、精卫填海的时代、夸父追日的时代,后来的人类长大了,胆却小了,再也没有创造出如此惊天动地的神话。
华华打开陈列柜上的玻璃,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陶土罐捧出来,他觉得那东西是温热的,在他手中发出微微的震颤,那是一个包含着巨大能量的生命体!华华把耳朵贴到罐口上,有声音呢!,他惊叫了一声,小梦也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地听了听,好象是风声!,那是远古原野上的风声。华华把陶罐举起,对着明亮的玫瑰星云,陶罐在蓝光中泛出淡淡的红光。华华盯着上面的一条鱼的图案,那几根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线条微微扭动起来,那一个小黑圈所表示的鱼眼突然变得有神了;有许多影子在陶罐粗糙的表面上浮动,看不清楚是什么,只觉得那是一些赤裸的形体在同什么比他们大得多的东西搏斗着,远古的太阳和月亮都盛在这个罐里,把金色和银色的光芒撒向那些形体。远古的阳光和月光只局限在陶罐之内,只有另外一种光透了出来,三个孩子突然感觉到陶罐上的那些图案,那些鱼呀兽呀,全像一双双眼睛,那些眼睛在看着他们。越过了上万年的漫漫岁月,三个孩子和第一位祖先的目光相遇了,那目光把一种狂野的活力传给孩子,使他们想大叫,想大哭大笑,想什么衣服都不穿在狂风呼啸的原野上奔跑,他们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血管中祖先的血液。
三个中国孩子穿过星云照耀下的古老宫殿,他们的手中各捧着一只远古的陶罐,这是故宫中最古老的文物,是从中华文明的婴儿时代留下来的。他们小心翼翼,走得很慢,就象捧着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生命。当他们走到金水桥上时,古老宫殿的最后一道大门在身后轰然闭上。他们知道,不管走到哪里,他们的生命永远和手上的这只陶罐连在一起,这是他们生命的和归宿,是他们力量的源泉。创世纪
刮了两大的大风终于停了,但浪仍未减,天空阴云密布,深夜中的洋面上只能看见一条条滚动的白浪。
第一支移民船队从连云港启航已有十六天了,这是船队遭遇的第一场风暴。风最大时,走在后面的两艘吨位较小的客轮被巨浪吞没了,另一艘两万吨级的货轮想去救援,船长轻率地命令转舵,使船体横对浪峰,船在几道巨浪的打击下很快倾覆。从另一般军舰上起飞的两架直升机也无声无息地掉进大洋,船队指挥部只好放弃救援的努力,一万两千多孩子葬身于漆黑的太平洋中。剩下的三十八艘船继续在大风浪中进行着艰难的航行。在这之前,孩子们早已领略了航程的严酷:先是受恶劣的舱内条件和晕船的折磨,然后是食品短缺,每天每人的定量只够一顿吃饱,蔬菜更是没有,维生素药片也数量有限,有一半的孩子患了夜盲症,败血病患者也越来越多。在这艰难的条件下,孩子们仍然保持着严明的纪律,大队中队和小队的组织结构仍然完好,各级小领导者们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用前所未有的献身精神行使着自己的职责。到达美洲后,孩子们是否仍能保持这样的组织和纪律,将是中国孩子所面临的第一个严峻考验,这考验比风暴和饥饿可怕得多。
前天,他们遇到了美国孩子的移民船队,两支船队默默地赶着各自的航程,谁也没理谁。现在,浪小了,为在风浪中采取最安全的迎浪行驶方式,船队已偏离航线行驶了两天,现在整个船队正在试着艰难地转向,雷鸣似的浪击声从船头移向左舷,船体的左右摇摆加剧了。
这时,大洋上空乌云散去,玫瑰星云把光芒撒向洋面,洋浪接住了光芒并把它撕碎,太平洋仿佛变成一片壮观的蓝色火海,孩子们纷纷跑上甲板,晕船和饥饿使他们步覆艰难,但他们仍对着眼前壮丽的景象欢呼起来。
今天是超新星星纪元第2年的最后一天,
零点到了。
船队中的两艘驱逐舰上的舰炮响了起来,别的船上也升起了一串串照明弹和焰火,炮声浪声风声和孩子们的欢呼声混为一体,在天空和大洋之间轰响着。东方已现出第一缕曙光,同玫瑰星云的光芒组成宇宙间最壮丽的色彩。
这是超新星纪元第3年1月1日。金色狂糙
好大的广场啊!比红场可大多了!伊柳欣惊叹道。此时,攻方联盟的主要首脑和将领都站在天安门广场上,他们是应邀到北京参加又一次首脑会谈的,这次首脑会谈本来还请了中国孩子,准备商量一下怎样最后结束世界游戏,但他们没有来,而是随着华北集群的主力向西边的黄土高原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