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输在了信息的不对等上。作为不受待见的后裔之一,我最懂这一点了。”白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两个人身后,跟他们一起看着眼前乌泱泱的队伍。
元开西一惊,看着她又流露出喜色,“你怎么来了?”
“我是流民自卫军临时团长。”
“为什么是临时的?”
“因为我牺牲后,团长就换人,我们内部有个顺位。”
元开西和赤野明丸对视一眼,两个人微微一个战术后仰,“你好像对这次后援军的前景不太看好。”
“你们是不是想说,我对蓝星这次虫族战争不太看好?”白茨很平静,但也有单薄的阴郁感,“我就是不看好。过去我们一直接受军部强加的强者教育,他们教育我们,必须要成为强者,往上爬,才是正路。结果现在怎么样?”她惨然一笑,“现在自然生态给了我们所有人一巴掌,因为我们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强过虫族,不管是单体作战能力、体魄,还是繁殖速度……那说明什么?过去联邦帝国传达的教育都是错的吗?”
元开西和赤野明丸又对视了一眼,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说:“我懂了,真正的崩塌都是从内部垮起。”
赤野明丸忧心忡忡看着眼前浩荡经行的军队,“我们的部队需要建立新的信仰,可是目前的军部已经有心无力了。”
跃迁机到达死海星云时,白萌通过屏幕看到巨大的螺旋气团,红色、黄色、紫色……互相侵吞,互相撕裂的云雾共同构成了眼前的奇景。死海星云的光景非常美好,但是它却代表着曾经蓝星的抵死反抗,这其实是个相当壮烈的地方。
“我们需要分成三个阵列,应对不同方向的虫潮袭击。”扎克森作为后援军临时指挥官,站在光屏前排演战术。他拨弄了一下星图,指着上面的三维模型,“除了精神的高度集中外,根据前线传来的已知信息,虫族是有精神污染能力,会动摇我们的作战意志,所以要保证意志上的坚定……”
“你的意志够坚定吗,雇佣兵?”代表流民自卫军的白茨忽然说,她是在佣兵团里混过的,因为第二姓氏的出身,和扎克森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
他的眼光不善,尖锐地盯着白茨,“有什么话可以畅所欲言,反正世界要完蛋了。而且你们姓白的不是一向喜欢畅所欲言吗?”
“是你对我有偏见,我对你可没有。”白茨一点也不怕他,直撄锋芒。旁边的记者白萌看不下去了,挡在中间:
“哎?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一边的吗?我们都是蓝星的士兵,你们怎么先内讧起来了?”
负责摄像的阿金也忍不住了,“我还在拍呢,你们是真不怕这些影像传回蓝星,让后代子孙们好好看看前辈的乐子哈!”
现场的气氛十分诡异,又紧绷又丧气,甚至还有点讽刺。阿金忽然想到了什么,摄像机往下滑落,露出他那张灵光一现的脸,“他刚才是不是说……虫族有精神污染的能力,会动摇我们的作战意志?”
白萌马上捕捉到了关键字眼,“你是说……他们已经被影响了?”她着急起来,上去摇晃着扎克森,又摇了摇白茨,张开双手挡在两个剑拔弩张的领头人中间,“你们醒一醒!你们的敌人不是彼此啊!”
白茨被她摇晃得恢复了几分神志,她眨眨眼,忽然感觉跃迁机正在上下颠簸,好像外层附着了东西,再一抬眼睛,捕捉到了阴影里一团团东西在蠢蠢欲动。她僵硬地看着扎克森,轻轻摆着口型告诉他:“我们被伏击了!”
伴随着这句话,舱内多个方向忽然响起了尖叫声,四面都开始作战。扎克森恍然从失神的状态脱离,他看见红色警报正在闪烁,舱体外壳已经受到中等程度的损坏,氧气正在外泄。到处都是入侵的虫脚、节肢,狭长的铁线蜈蚣已经侵入到内舱层。
身边的芬恩大吼一声,扑进了近战士兵群里,突袭打得后援军措手不及,根本没有任何战术和队形可言。白萌身为一个小脆皮,马上搂着话筒趴在地上,想要找一个藏身的隐蔽处。她刚刚膝盖着地爬出去两步,一蓬鲜血就在眼前爆开,眼睁睁看着一个士兵被巨大的螯钳夹住,几只钢锥一样的节肢一通乱刺,把躯干裂成两片,迸溅的热血溅了她满脸。
白萌来不及尖叫,往后扑倒,把阿金也按倒了,两个人软绵绵塌成一团。黑黝黝的虫潮包围上来,绝境之下,白萌忽然回想起了很多年前,她被困在一颗石质小行星上,被成群结队凶猛的爬虫包围,那时候有一个人带着她冲出了绝境……
“诺里救命!!”
未来的很多年之后,白萌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喊出这个名字,这可能是一种本能,也可能是玄学。
胡乱穿刺的节肢忽然停住,在紧张凝滞的气氛里,好像出现了一小块真空区域。白萌将捂住脸的手指略略分开,眼前露出了一条缝隙,她看见最近的铁线蜈蚣朝下栽歪下来,两侧的节肢一根一根脱离了躯干,中央的粗壮虫体上的甲壳也一片片脱离,露出柔滑的肉质,粘液滴落了满地。
站在虫群后的人,就是她熟悉,但是又陌生的诺里。她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棕色的长发整齐地梳着高马尾,浑身制服整洁,颈部戴着拘束器,一步一步走近。
“诺里……”白萌懵逼地站起身,凝滞的时间又开始滚动,她听见接连的巨响,舱艇里的虫子都在分解、拆散、坠落,最后化成一滩破烂。
诺里拉住她,拖着她快步走,“现在不是叙旧的时间,先离开这里,上我们的船再说。”
跃迁机已经受损严重,蝠翼号碟形飞行器是强硬地嵌进接驳口的。驾驶员还在抹冷汗,一边跟诺里抱怨,“要是这么停泊被考官看到,我的驾驶证都要被吊销了。”
诺里跨进驾驶舱的脚步慢了慢,若有所思,“我的驾驶证八年没检过了,确实应该是吊销了。”
白萌现在还没回过神,下意识觉得这题我会,就接话说:“我知道,就算你按时年检,你的心理鉴定也很难过的,所以免不了被吊销,别难过了。”
驾驶员苦笑两声,“秘密武器果然不同凡响,每天都能让我们开开眼。”
“回临时基地。”诺里拍了拍驾驶员,他迷惑地看着后面拖拽的破烂跃迁机。
“我们后面的累赘怎么办?”
“当然是带回基地。你想丢下他们?”
“可是……”驾驶员拉了拉摇杆,又按动了两下解除连接的按键,均无果之后满脸懵逼地看着诺里,“我们不能就这样拖着他们回去吧?怎么靠港?空间站的临时港口也接纳不了我们现在这个形状吧?”
诺里推了推他,示意他把驾驶位让出来,“让我来开。”
“我才是驾驶员……”他苦着脸看着诺里,“而且我要负责监督你……”
诺里从墙上拉出一条折叠椅,“过来坐,坐着监督我吧。”
他只能别别扭扭委委屈屈地蜷缩在折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