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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拼接记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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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身漆黑色的小飞艇滑行着停下，在静寂的毫无生气的小花园中央，枯萎了的枝蔓像枯瘦的骨骼，盘绕在灰褐色的建筑表面，像是包裹了一层稀疏的死掉的外壳。

橘娴先行下船，打开一柄小黑伞，遮挡在橘晴的头顶，小心地遮挡着她的脸部，随着她慢慢移动着，进入了花园中间的低矮小筑。

这是一个新地方，他们之前并没有在这里见过面。橘晴私以为，这也代表着十所圣杰态度的转变。每一次看到他的本体，都是完全不同的状态，有的时候很滑稽，有的时候狰狞惊悚。但这一次，他看起来很正常，非常符合一个正常人类的表象。他坐在一张矮小的台案之后，盘膝而坐，轻轻嗅着案上燃烧的香料。橘晴打量了一眼他的腿关节，并没有看见机械零件的拼接痕迹，裸露在外的皮肤红润健康，完全不像是人工产物。他现在的模样，就是个平常的人类，并且神情平缓亲切，就像个邻居家的和蔼叔叔。

橘晴在对面的软垫上坐下，马上也闻到了香料燃烧的甜美气息。两个人相对着有几分钟静谧，谁也没有先开口。橘娴蹲坐着守在后方，显得对这种姿势十分不适应。

“橘家主这次大驾莅临，有什么指教？”十所圣杰慢悠悠地将案上的一盏小台灯亮度调高，边讥讽地问。

“我知道，这回橘吉做的事很糟糕，破坏了我们双方的联盟。”

十所圣杰指着案上的金属炉顶，“你一定很奇怪，我一个生化人，又闻不到味道，也没有神经感知，为什么还要搞出这间给活人住的屋子；为什么还要讲究这么多生活细节？因为这代表着皇室的尊严。”

橘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次橘吉的任意妄为已经损伤了他的尊严，这不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的。她马上表态，“橘良一我可以不要了，从此以后他不再是橘氏的成员。”

十所圣杰轻笑着说：“他以前也不是，据我所知他从来都不是橘氏的成员。不过没关系，只要以后他是就行了。”

橘晴不太明白这话的深层含义，“您的意思是要……”

“我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你知道的，我想在他的身上实验实现。”

橘晴皱起的眉心舒展开了，“没问题，他已经完全属于你了，你把他当做是皇室试验品也行。”

十所圣杰摇摇头，“不，他不单是属于我们的，他是我们共同的财产。他是橘氏和皇室追求的目标集合的体现。”他打了一个响指，一只司徒革扛着橘良一从小径出现。他的模样焕然一新了，不再是上次见到时脏得看不出颜色，干干净净整个人十分清爽。然而此时他的神态却很木讷，脸色白得吓人，憔悴得像轻飘飘的一片秋叶。

他看到了橘晴，却并没有什么表示，眼里没有光彩，像是完全死心了。橘晴也在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件东西，血色的瞳孔正在估量着装裱之下的价格。“听您这么说，我也很期待，看一看我们共同追求的未来集中展现在一个人身上是什么样子。”

橘良一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既像是惊悚，又像是忍不住讥讽冷笑，但最终他的回答十分淡漠，“你自己也不相信这话，你我都知道，你只是在敷衍他，你不相信他说的的未来，你只是想要尽可能利用这个机械怪物帮你做事情。如果真的有办法把你们追求的畸形的理想外放展现出来，也只能是更加可悲可怖的怪物。”

十所圣杰和橘晴都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地听着，只有橘娴微微展现出不知所措的尴尬。橘晴装作没听见，问对面的十所圣杰：“不知道先生打算怎么样改造他，让他焕然一新？”

十所圣杰兴致勃勃地站起身，他的骨骼发出了不同于活人的声响，每一节金属的骨骼都尖利清脆地互相摩擦了一下，这具形体也结实高壮，走到橘良一面前，阴影笼罩住了少年单薄的身体。他用一双大手攫住少年，轻而易举地将人抓了起来，横置在自己胸前。

“我会替换掉这副脆弱的血肉躯壳，它实在太不堪一击了，使用最坚硬的材料来重塑他。替换掉这些没有丝毫正面作用的神经，让它们不能再继续传导疼痛和所有使人脆弱的情绪。最后，是最精彩的环节。”

橘晴也做出兴奋的样子认真聆听，“是哪个环节？”

“就是记忆，我最喜欢这部分，我已经改造过一些记忆系统了。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记忆和本身性格塑造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复杂的，一般来说，记忆对人格模型的搭建影响不大；但一些特例常常会让我大吃一惊，他们极特殊的记忆极大地影响到了人格模型，这样的节点我称作是人生转折。”

橘晴其实对他讲的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她不得不装得听得津津有味，“如果，去掉他的这些特殊转折点记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比如说，如果他不是橘乔从黑狱里赎买出来的那个橘良一呢？”

“不！不不，不要！”他终于慌了，此时此刻，他意识到了最残酷的命运还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但马上就要来到了。十所圣杰能对他做的事情，他还远没有理解足够。

“我在升级你的生命，你应该感觉到高兴，很快你就不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人了，你会变得比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生物都优秀。”十所圣杰冰冷的指尖轻抚过他的面颊，深度的冷意令他不停地战栗。

“橘乔救救我！橘乔……”虽然酷刑还没有开始，橘良一已经感觉自己的一部分开始消散了，绝望之下他毫无办法，只能凭借本能求助，虽然他也知道求助的语言没有任何用处。他开始由内而外地崩溃了，绝望的下一层境界，就是意识崩塌，思维世界成为一团混乱。

十所圣杰正在品尝着他的崩溃过程，他看过太多次这种瞬间了，总是能体会到其中美妙。激烈的、属于人类的、翻涌的感情早就已经离他而去，这副冰冷坚硬的金属躯壳也只承载着一个僵冷的灵魂。每次在他的光学镜头前上演的人性挣扎，好似一把哔哔啵啵催燃的烈火，能暂时感染温热他的冷酷核心，让他短暂地品尝一下曾经作为人的滋味。

从花园小筑里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橘娴又打起了小黑伞，把橘晴的面孔遮挡住，拥着她走向停在花园入口的小飞艇。橘晴提着裙角走过狭窄小径，两边的野草完全枯死了，成为一片灰黄的干枯尸骸，黑色裙裾扫过这些秸秆，画面格外萧索。

她忽然站住脚，望着某个方向，橘娴顺着她目光所及，看见一个细长的影子，明显是个生化人，穿着白色的研究员长袍，提着一只筐子，白色的短发被风一吹，假发直接起飞飘走了。她抓着篮子一路小跑着追上了假发，重新笨拙地戴回头顶。也因为一路的小跑，离橘晴的方向更近了，她一抬头看见了两个人，愣住了几秒钟，好像因为熟悉在努力回忆着，却什么也没想起来。

“奥莉薇？”橘娴先认出了她，但橘晴始终没有说话，平静的眼光里深藏一些复杂的情绪。

研究员奥莉薇抓着下摆，做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两位来自橘氏的客人你们好，我是皇室的普通研究员奥莉薇。”

“我知道你。”橘晴忽然说，“我们以前见过。”

奥莉薇抓抓脑袋，“我没有对您的记忆了，真奇怪，像您这样美艳的女士，我理当不会忘记的。更何况，我的记忆体运转流畅，没有出现过故障。”

“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没有记忆体呢。”橘晴知道她有可能无法理解这句话，所以说得漫不经心，“你的那个小宠物沃利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