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了殿下,要去梁洲,为殿下做内应。”
“呵,”云镜被他这番说辞气笑了,只觉得他天真可笑,又吃了一口酥糕,全然没放在心上,“你真以为,我要让你去?”
“难道不是吗?”
“稳住你而已,梁洲刺史的规矩怎么可能因为你漂亮就轻易更改,规矩就是规矩,我怎么会安排你去送死,那天答应你,只是想稳住你,不然,我留你在大殿上跪一晚上?再烧一晚上?”
“殿下,为什么要戏弄炆池?”炆池看向她,问道。
“戏弄?不至于,我没那么多闲心,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云镜继续给自己剥了一个橘子,被烤过的橘子很酸,吃下去还有些皱眉:
“炆池,你不知道吗?你没知觉吗?这段日子里,我有让你了解过梁洲吗?有让你学床底上的承欢之事吗?有让你学如何骗人讨好人吗?”
“殿下……原来一直没想过让我去……”炆池声音颤抖,说不出来是愤怒,还是感动。
“嗯,我教习你诗书,是想让你成长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比如你现在就聪明了许多,可以不以皮相侍人,成为画师,学习音律,或者为人抄书,都是你在外谋生的本领,这才是我真正想要做的。”云镜不理会炆池,示意他坐过去,与自己一起喝茶。
谁知炆池却没有过去,而是停留在原地,说道:“殿下觉得,这样就够了吗?就能成为一个完整于人世间的人吗?”
这是炆池这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忤逆她的意愿,不过倒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他有了自己的意识,起冲突很正常。
“难道不是吗?”她抬头看他,白衣少年眉眼清冽,正认真地凝望着自己。
“不是……只是一个更加精致的物件而已,因为炆池在刺史府,根本不需要去求生,也不需要为人弹琴作画,从始至终,欣赏者只有殿下一个人,我的价值因为殿下而存在,殿下也不会有落败的一天,我的生命,依然会枯萎在刺史府里,与初见殿下那个雪天,没有任何不同。”
听了这话,云镜身子一僵,很难想象这话是从炆池口中说出来,竟然一时间错愕,让她感受到了惶恐。
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言语处于劣势,云镜有些心虚,她不是不明白,只是装作不明白。
这份惶恐让她感受到了局势的失控,急忙想要扳回一局,竟然在眼神里面,表现出了怒意。
正欲开口,炆池说道:“殿下,你不明白,我与殿下,终归是不同的。殿下你就算什么都不做,你的名字也在皇室的典册里,有无数人认可你的价值,而认可炆池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同自己。”
这份爱意,只是馈赠,根本不是真实的爱意。
也不是炆池想要更多,他只是想要活得明白一些,活得更加透彻,当初,是她拯救他出深渊,如今又将他关在雀台城,造就了另外一个金丝囚笼,再次燃烧他鲜活的生命。
“认不认同有那么重要吗?”云镜看向炆池,言语中博弈:“就如你所言,我被世人所认可,但我也与你一样,食五谷杂粮,死后归于尘土,我的名字就算能记在史册上,可世上有那么多皇女?有那么多人叫云镜?谁又会记得我?”
“我们都一样,拿着前人早就开拓过的世界,命运俯拾皆是,既是如此?认不认可有那么重要吗?”
她忽然站起身来,强大的威严镇压着炆池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让他一瞬间有些害怕:“你我俯拾皆是的一生里,你之于我,我之于你,才是最独一无二,无人开拓的。世上本来就容不下那么多清醒,炆池,难得糊涂。”
人生,理应及时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