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引光没回答,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蛐蛐儿,道:“念奴,我问你,你见到这蛐蛐儿的时候,它便是死的吗?”
念奴知道钟引光推算一向很重视时辰、方位和地点这些东西,因此早就牢牢地记着,被问到就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我午膳后回房,去开窗时看见它在西北的墙根下,我走近了它也不跑,我弯下腰一看,果然是死了。”
钟引光脸上全是迷茫,直到念奴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说起来我好像是见着它腿抽搐了一下,当时还以为自己晃眼了,想来没死也说不定。”
听完后,钟引光蹙着的眉头才稍有纾解,她自言自语着:“这就是了。”
又想了想,钟引光才向她解释:“生死在卦象上区别很大,可我分明看到是个活物。你见到蛐蛐儿的时候它定然还没有死,不过也到了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了,经你一吓便死了。”
念奴恍然大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有那么吓人么?哦,吓虫。。。”
钟引光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的脸蛋:“它命数将尽与你何干?即便那时不是你,也会是旁人。”
说话间,念奴已经把她带进来的东西和钟引光描的天星图一应收好了,在她退出门前,不忘提醒说:“郎君今早出门前又吩咐了一遍,让您记着去前厅用晚膳,女郎可别忘了。”
钟引光拿着长卷的手在半空中一滞,而后垂了下来:“知道了。”
寒食节禁生火,只能吃预先准备好的熟食。钟引光从小就觉得冷食难以下咽,换作往年,她只吃三分饱便睡了,留着肚子等第二天醒过来吃早膳。
若是要去前厅和杜蕴同桌吃饭,便不能草草应付了。
房门被轻轻闭合,繁盛的绿荫和纤细的人影重合再分离。坐在异常寂静的房中,钟引光却忽然想起齐意康来:不知他今天该怎么用膳。
那日见他连喝茶都只能抿一小口温热的,今日禁止燃火,那该怎么吃饭?怎么喝药?
往前的十八年,他又是怎样捱过寒食节的?
天色擦黑,冷月照人,风过也无痕。
前厅饭桌上放的是寒食期间最常见的冷面冷粥,烧饼和硬面饽饽,虽然做的精致,却没有烟火气,也让饭桌上的气氛更冷一层。
钟引光面前的粥一口没动,她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驴打滚。杜蕴扶着面碗,目不斜视。
钟琢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对于阿娘和小妹关系冷淡一事,他多少是能感受出来一些的。
小妹娘亲是阿爹在阿娘怀有身孕的时候带回家中的,这茬在娘亲心中一直是根刺。
哪怕直到现在这两个人都离世了,钟琢玉也不敢肯定阿娘心中的怨恨就真的消散了。
小妹对阿娘是处处周全,从来没有过不逊之举;反观阿娘对小妹,则无论她受赏还是犯错都从来不置一词,虽然也无过错,但就是明明白白地拒人以千里之外,令人难以亲近。
血脉缘分毕竟不能强求,钟琢玉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居中调停,对小妹在别的事上多些补偿而已。
比如他虽自己生性简省,却对小妹挥霍无度的行为无比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