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寒的大氅被过路的难民强了去,李酌修缩在她怀里,指着遥遥北方,那里白雾茫茫,槁木似魔鬼利爪,没有雕梁画柱的城墙。
“马上就能到了……”鱼十鸢将李酌修的手拉过来,在他冰凉的指尖呼了一口热气,“别睡,马上就到了……”
忽然有一片雪白落到鱼十鸢眼前,她一愣,迷茫仰头,只见天空白茫,无数柳絮撒下,落到身上,片刻化作一团湿润。
“时予,这便是你说的雪么?”她接过一片,偏头去问李酌修,可还没递到他眼前,它就化了。
李酌修没醒,头窝在鱼十鸢肩头,嘟嘟囔囔说着疼。
“哪里疼?”细细去问,他又不答了。
鱼十鸢只当李酌修是烧糊涂了,在呓语。她使了吃奶的劲儿扶起李酌修,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他大半个身子顷刻压过来,若不是鱼十鸢身后树干粗。壮,怕是早被他扑倒。
深叹了口气,鱼十鸢拉过李酌修手臂搭在肩上,提着一口气往前走。
她已经算不准自己多少天没有沾一粒米,可是李酌修呢,他之前为了省银子,就不怎么吃,只怕是更久。
又走了不知多久,鱼十鸢脱力摔倒在地,那地冻得结实,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她咬牙爬起来,将李酌修安放在一侧,自己拖着身子去寻吃食。
所谓吃食,不过是些枯了叶子的草根罢了。
鱼十鸢却觉是八珍玉食,若是能再多些,该多好。
她留下些,在李酌修身前蹲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脸,“时予,醒来吃些。”
李酌修迷迷糊糊撑开眼皮,一抹冰润乘虚而入,后又在眼底化开,自眼角流下。
鱼十鸢抬手为他抹去即要滚如发鬓的水珠,柔声问:“哭甚?”
“下雪了……”李酌修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草根,仿佛是没有血肉的木头,直愣愣往嘴里塞去。
“你说锦都有雪,咱们大抵快到了吧……”鱼十鸢将李酌修扶起来了些,让他靠到自己身上,将所剩无几的温度分与他。
李酌修吞下干涩的草根,“快了。”
鱼十鸢扶起李酌修,又踏上了那条不归路。
李酌修果真没有撒谎,暮色降临时,她看到了高耸入云的城门楼。
沉重的朱门在即将合并的刹那,被一只沾满泥泞的手卡住。
“官爷,等等。”透过狭窄的缝隙,鱼十鸢哀求道,她的手被夹着生疼,额角因为疼痛,冒出细密的汗珠,手却不敢抽出来,怕被弃在门外。
“好大的胆子!”里面传来守城士卒呵斥,紧接着手上痛意更深。
情急之下,鱼十鸢飞快从怀里摸出那白玉,借着缝隙塞进去,“官爷,官爷,我……”
话未说完,手心一松,城门紧随打开,一个穿着甲胄的少年扑了出来,双手死死桎梏起她的肩膀,“时予在哪里?!”
鱼十鸢被着突如其来的男子怔住,她瞪着眸子,畏颠颠指了指不远处的李酌修。
肩上宛如鹰爪的桎梏刹那散去,她看到有许多官兵向李酌修走去。
雪更大了,纷纷扬扬压在人的身上,让她感到有些累,眼皮变得极重极重,浑身力气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