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之在笔记本上存写过萧四少的电话,于是连线过去,只想探听探听详实。
自从他与帅府做成一笔生意,饭局上二人笑脸盈盈,却是唇枪舌剑的谈价格,亦算是不打不相识,意外交得了个朋友。
这萧四少萧子山不摆架子,潇洒直率,一心为民,吴清之对他甚有好感。
电话只嘟嘟响着忙音,许久了,终于才有人接起:“此处萧帅府,请问您是?”
吴清之认得这声音,大约是萧子山的副官,饭局上露过面的,便自报家门:“鄙人吴氏皮革商行吴清之,想请问四少在否。”
那头人语气立刻恭敬起来:“原来是吴老板,四少正在应付记者,我这就去请他来听电话!”
吴清之耐心等着电话,不过片刻,便换了个男声再度接起,正是萧子山:“吴老板,久等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四少,我想问问,今日河边那砍人的乞丐,你可知道详实?”
萧子山在电话里长叹一气,压低声音道:“吴老板聪明,你将电话打给我,必定是猜到了真相。那的确不是什么乞丐,而是城北出逃的流民,我查了难民营的日记,这家人的孩子已高烧有整整一日了。”
吴清之倒吸一口凉气:“是疟疾?”
萧子山语滞,许久后,终缓缓的吐出二字:“正是。”
不等吴清之接话,萧子山停了片刻,又说道:“吴老板,我已盘问过了治安警备,今日之事竟然被你夫妻二人遇上了,实在是我赈灾不利!”
吴清之本没有责怪的意思,萧子山这般诚心道歉,他自然是消受不起,只道:“四少差矣,我自知赈灾艰辛,打电话来是想问问,帅府这边打算如何处置那妇人?”
“她与患者有过密切接触,必须隔离观察。至于旁的,行凶之人是她丈夫,却不是她。受害家属那边,我也会竭力安抚补偿。”
此话之意不甚明显,是明明白白的悲悯。
天灾当前,人祸为后,只有无权无势的布衣百姓是最大的受害者,若要严惩,便是苛难。
如此,吴清之便松了口气,只谢道:“我替内人谢过四少。不瞒你说,她虽受了惊吓,却不忍这家人的惨遇,有了四少这话,她也好定下心来。”
“如此甚好,那我便去工作了,愿吴太太安好。”
他二人再无客套话讲,于是告了别,撂下电话。
入了夏,天暗得极晚,现下已是七点来钟了,但天色仍是黑里掺着灰,好似蒙了一层纱,虽隐隐藏了几颗星星在空中,可半隐半现的,显得有些不详。
饭后派去买报的下人气喘吁吁的跑回公馆,速速将报纸交到吴清之的手中,展开来,头条赫然是几个大字:流民逃窜,端午行凶!
事态愈发严重起来。
吴清之比任何人都更明白疟疾的凶狠,这瘟疫远比想象中的更可怕,绝不能让这癔症甚之更甚的流行起来!
他是回国船上被蚊子咬了一口便患了病,银元如流水般哗啦啦的花出去治病。
用洋大夫,用西药奎宁,用中医,用最稀有的药材,用十几号人日不间断的伺候着,方才挽回一命。
可流民无家可归,食不果腹,又该如何。
思及此,一声嚅嚅的声音唤起他的名字,抬头一看,却是迟榕。
她站在小书房的门前,开了一道门缝,红着眼眶说:“我睡不着……你可不可以陪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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