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这回不闪不避,由着?她?爬过?来。
那女人匍匐在她?的脚下,忽然?磕头拜了?下去:“观音娘娘仙灵了?,观音娘娘救救弟子。”
女子的自称引起了?傅蓉微的注意?。
一般平民女子在佛前祈愿时,都自称信女。像她?这样自称弟子的,一般都是佛门中人了?。
傅蓉微顾不得脏,蹲下身扳起她?的脸。可?太脏了?,五官都难以看清。傅蓉微环顾四?周,发现院子的西南角上有一口井,她?对姜煦道:“劳驾您,打点清水,让她?洗脸。”
姜煦二话不说,就朝井边走去。
傅蓉微嗓音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目光痴迷:“弟子明纯,南无阿弥陀佛……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具足神通力……”
竟是稀里糊涂念起了?经。
明纯,傅蓉微想起了?初到?静檀庵那日,带路的小女尼就自称法号明纯。
傅蓉微歪头抚着?她?的肩:“你怎会把我当做观世音呢,难不成长得像么?”
姜煦打水半天未回。
傅蓉微放下这女子,走出门看。
姜煦人站在井边,双手撑在石头上,正呆呆地望着?里面,没有动作。
傅蓉微走过?去,问?:“怎么了??”
姜煦一口吹灭了?火折子,道:“井枯了?,没水。”
傅蓉微狐疑:“那你刚在看什么?”
姜煦道:“下面全是尸体,你不要?看了?。”
傅蓉微一顿:“全是?怎么?死了?很多人?”
姜煦道:“目测有十几个。”
傅蓉微声音颤抖:“让我看看。”
姜煦一脸的不赞同,他停了?一会儿,说:“我已经知晓静檀庵不简单,此事可?以交给我了?,你大可?不必以身犯险。”
傅蓉微摇头说不。
姜煦道:“出了?人命案子,此事要?归官府管。”
面对姜煦清澈的目光,傅蓉微无奈苦笑了?一下:“少?将军,您久在边关,虽日子艰苦枕戈待旦,但身边亲友多是可?信之人,一腔热忱碧血丹心。可?馠都不是那样的。在馠都,朱门里的猫儿狗儿都是主子,下边的人命才是最不值钱的。莫说井下只是十几条命,哪怕是几百条命,也不一定有幸得见天日。”
姜煦只觉得她?话中的意?思十分骇人,一半能理解,一半又不能理解,摇头道:“傅三姑娘,你怎能说这样的话?”
傅蓉微一时情绪堵在胸前,有些话不吐不快,也顾不上谨言慎行了?,她?上前一步,贴近姜煦:“少?将军,请不要?太相信你的皇上,他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会兼顾百姓的死活。”
若说世上最了?解皇上的人,还得是傅蓉微。
傅蓉微在悬崖上无意?喊出的“良夜”二字暴露了?她?身上的秘密,姜煦借此可?以确认,他与她?有着?相同的际遇——前世今生。
傅蓉微眼里暗藏着?狠绝,道:“皇上需要?的,不是廉价的忠心,而?是一把能为他所用的刀。”
曾经的傅蓉微将自己磨砺成最锋刃的刀,献祭一般将自己递进他手里,帮他披荆斩棘,作为报答,皇上给了?她?想要?的地位和尊荣。
皇上的血根本就是冷的。
一桩穷凶极恶的案子摆在面前,若是让皇上出人出力,办案拿人,他一定不会高兴。但若能将案子的结果和铁证公然?呈到?世人面前,皇上一定愿意?伸手握住这把刀并斩下,顺水推舟荡平前路。
皇上就是这样一个人,没人能占他的便?宜。
傅蓉微从?姜煦的手里抢过?了?火折子。
其实?那并不算抢,因为姜煦几乎没有阻拦。
傅蓉微吹亮了?火光,凑在井边,探头望下去。
只见有十几具森森白骨竖着?站在井下,一具紧挨着?一具,挤满了?狭窄的井下,它们的脖子都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面朝天上,骷颅上一双双空洞的眼藏着?无尽的黑暗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