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觉非微微一笑:&ldo;怪你什麽?不关你的事。我这病根儿是在临淄落下的,你也清楚,实在不与你相干,你别往自己身上揽事。&rdo;
江从鸾低著头,半晌无语,忽然落下泪来。
宁觉非立刻察觉了,马上关切地问道:&ldo;他们……有难为你吗?&rdo;
江从鸾摇了摇头:&ldo;你没有发话,他们怎麽会难为我?就看你的面子,这几天府里乱成一团,他们也还是对我以礼相待,一点也没有刻薄过我。&rdo;
&ldo;那就好。&rdo;宁觉非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他躺在那里,平静得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只觉得浑身软得像摊泥,大概是一个姿势睡久了,骨头疼得厉害。他想翻个身,却只是动了动,便无能为力了。
江从鸾十分细心,见状起身过去,问他:&ldo;是不是想动一下?&rdo;
宁觉非点了点头。
江从鸾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身体,用力将他掰了过来,让他侧身躺著。
宁觉非这才觉得好受了些,低低地道:&ldo;谢谢。&rdo;
他当初在翠云楼时便会对所有帮他的人说&ldo;谢谢&rdo;,江从鸾这时听了,眼圈一红,又掉下泪来。他握著宁觉非的手,轻声恳求道:&ldo;觉非,留我在你身边好吗?让我来照顾你。&rdo;
宁觉非却有些不解:&ldo;从鸾,那独孤及既对你很是不错,你又如此帮他,现在既然能够在一起,你又为什麽要放弃?&rdo;
江从鸾听了他的话,却苦涩地笑了。他垂下头,声音很轻,缓缓地道:&ldo;当初,他是年少无知,图个新鲜,对我尚有几分真情意。如今,他贵为皇帝,後宫嫔妃众多,便是年轻貌美的男宠也不知有多少。我已经老了,又出身微贱,若不是为他立有微末功劳,又曾经……与你有过一些瓜葛,对他还有用处,他也不会再将我放在眼里。我即便回去,也不过是闲置,赏我一口饭吃罢了,难道还会有什麽更好的安排?觉非,你是不同的,你从来没有看不起自己,也没有看不起我,你跟那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不同,你是真正把我,把那些楼里的孩子,甚至强哥、一姐他们当成是与你平等的人,始终真诚相待。觉非,我是真的想跟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什麽也不图,就是想过过舒心的日子,像个人一样生活。&rdo;
宁觉非听他说完,再不犹豫,立刻便道:&ldo;好,你就留下吧。&rdo;
江从鸾一听,顿时一阵狂喜,心中一时酸楚一时感动,眼泪不绝如缕,到後来怎麽也止不住,竟俯到床边,失声痛哭。
宁觉非明白他的心情,一个人一直委委屈屈地生活在泥潭里,从来都要顺从别人的折辱,还得笑脸承受,却永远看不到希望的曙光,那才是最绝望的。他勉力抬手,轻轻地拍著他的肩背,似乎在哄小孩子一般,一下一下的,传达著无言的安慰。
那个家人端著燕窝粥进来时,看见江从鸾伏在床沿哭泣,还以为宁觉非又发生了什麽不测,吓得差点把碗打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床边,见宁觉非好好地睡在床上,神志很清醒,这才松了口气,却不免瞪了江从鸾一眼,口中却道:&ldo;将军,来喝粥吧。&rdo;
江从鸾听到这话,连忙坐了起来。他擦去泪水,顺手便从家人的手中接过粥碗,一勺一勺,细心地喂给宁觉非。
那个家人大为诧异,但见将军并未反对,便没敢吭声。
等到宁觉非把粥喝完,江从鸾很自然地起身,将火炉上的热水倒进铜盆,拧了软巾过来,替宁觉非擦了脸和手,然後给他把锦被盖好。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特别温婉优雅,神情间带著关切,与一般惯会侍候人的婢仆有著很大不同,倒像是宁觉非的亲人一般。
宁觉非这时已觉得十分疲倦,便对他微微笑了笑,体贴地说:&ldo;从鸾,你先去歇一歇吧,我也睡一会儿。&rdo;
江从鸾点了点头:&ldo;等你睡著了,我就走。&rdo;
宁觉非也不再多说,便闭上眼睛,沈沈睡去。
江从鸾静静地坐在床边守著,一直不舍得离开。那个家人见了,知道他会照顾将军,也不便赶他走,就把碗筷和水盆收拾著出去了。
云深在宫里与澹台牧议完事後,仍是直奔神威将军府,听总管说宁觉非醒过来一次,而且吃了东西,顿时放下心来,脚步却未停顿,直奔正房而来。
他一踏进门,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江从鸾,登时停在那里,眼中满是疑惑。
江从鸾本能地站起身来,对他微微躬身施礼,低低地说:&ldo;小人见过云大人。&rdo;
云深点了点头,客气地道:&ldo;江公子不必多礼,您替我照顾觉非,我还要感谢您呢。&rdo;
江从鸾自小学习察言观色,是个千伶百俐的人,这时自是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表面上却是茫然不觉,仍是垂头轻声道:&ldo;云大人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是我应该做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