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家里遇了事,又有买铺开食馆的打算,程石睡到半夜把饿醒的闺女给奶娘送去时突然想到白天的事,黄传宗是个能伸能屈的人,不会干糊涂事,但黄太太可不一定。故而在鸡鸣时分,他去前院喊醒了坤叔,让他随今天运送卤蛋的车走一趟。
杨柳在天色熹微时醒来,开门时听到程石在墙外哼小曲,她仰头看了眼天色,一时怀疑她睡迷糊了。
“阿石?”
她喊。
“咋了?醒了?”
声音在西墙外响起。
“你这时候怎么还在家?没去县里?”
杨柳快步绕过垂花门,走到前院先看到冒过院墙的银杏树,满树青绿色的扁圆叶。相对昨晚的蔫巴,今早沾了露水多了几分精神,在山风里飒飒作响。
程石扛着把人高的大扫帚走过来,走近银杏树,用帚尖掠了两下树根的浮土,树根下有明显的两团湿印,不知道哪两只狗跑来撒尿了。
“怎么是你在扫地?坤叔呢?”
杨柳问。
“他代我随车去县里,我就干他的活计喽。”
程石把扫帚拿进屋靠在门后,朝西抬了抬下巴,“走一趟?”
“我还没洗脸漱口。”
杨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进屋。
天边有了微弱的曦光,屋里光线还很暗,廊下的灯笼在青石砖上打下层层昏黄的光圈。厨房里有两处火光,案桌上的光晕下,切菜声梆梆作响,灶台边的火光晕亮了半边墙,锅里的米粥咕噜噜冒泡。
门口光线一暗,雷婶转头看是杨柳,拍了拍围裙上的灰,起身问:“洗脸?我给你舀水。”
“我用凉水洗,早上做的什么菜?”
杨柳走到春婶旁边,“青瓜条,绿菜心,还和了面,烙饼?”
“青瓜条炒蛋,凉拌菜心,煮咸鸭蛋,烙沓葱油饼,再煮锅花豆粥,可行?花豆是今年的新豆,我今早踩着露水刚摘回来的。”
杨柳连连点头,“可行可行,春婶做的我都极爱吃。”
这时雷婶也舀了热水兑了凉水,端着木盆放枣树下的石桌上,说:“早上井水有些凉,你月事快来了,用热水洗。”
天光已经开始冒暑气,井水哪会凉,杨柳撸起袖子往外走,指了下雷婶的脖子,“你都出汗了。”
“快洗,免得待会儿有枣树叶掉盆里了。”
雷婶用袖子抹了下脖子,又走进厨房走到灶前添柴烧火。
“我们去西山脚一趟,饭好就回来。”
杨柳泼了水,脸上的水抹了两把也不擦,就大步往前院跑。
夏日的早上,村庄醒的也极早,房前屋后都是咯咯觅食的鸡,堰里的水干涸了,鸭鹅都聚在流水沟旁,鹅喙和鸭喙交杂在一起在泥沟里噆烂泥和菜叶。屋顶上冒着浓浓的青白烟,正是凉快的时候,男人挑着担从井里挑水浇地里的红薯藤花生秧,女人在地里拔草摘豆挖菜园,幼龄小童拎着铁铲挂着竹筒,在猪粪堆附近挖蚯蚓喂鸡。
杨柳跟程石走到半路听到西堰有捶衣声,走到山脚下,十二三岁的姑娘端了个堆满衣裳的木盆趔着身走上堰埂,眼睛在满枝的桃树橘树石榴树上流连,待看到山脚下的夫妻俩,她腼腆一笑,“柳姐,可吃饭了?”
“还没,你这么早就来洗衣裳?”
“嗯,我妹在家煮饭,我就趁凉快来把衣裳洗了。”
在下堰游水的鹅群听到说话声,不落人后的开始嘎嘎插嘴,隔了不近的距离,还吵得人听不清话。杨柳无奈地摆手,往上指了指,意思是她要进山了。
赵勾子听到动静连蹦带跳拖着竹竿跑到山脚,看到是他们,举着棍子朝鹅群臭骂,“我还以为它们又在讹霸村里来洗衣裳的丫头们。”
程石手搭他肩上捏了捏,“小伙子不错,看来还是乡下养人,你来这儿刚一年吧?身子骨硬实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