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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2页）

搭车客

常常听到一首歌，名字叫什么我不清楚，歌词和曲调我也哼不全，但是它开始的那两句，什么‐‐&ldo;想起了沙漠就想起了水，想起了爱情就想起了你……&rdo;给我的印象却是鲜明的。

这种直接的联想是很自然的，水和爱情都是沙漠生活中十分重要的东西，只是不晓得这首歌后段还唱了些什么事情。我的女友麦铃在给我写信时，也说‐‐我常常幻想着，你披了阿拉伯人彩色条纹的大毯子，脚上扎着一串小铃当，头上顶着一个大水瓶去井边汲水，那真是一幅美丽的画面‐‐。

我的女友是一个极可爱的人，她替我画出来的&ldo;女奴汲水图&rdo;真是风情万种，浪漫极了。事实上走路去提水是十分辛苦的事，是绝对不舒服的，而且我不会把大水箱压在我的头顶上。

我的父亲和母亲每周来信，也一再的叮咛我‐‐既然水的价格跟&ldo;可乐&rdo;是一样的，想来你一定不甘心喝清水，每日在喝&ldo;可乐&rdo;，但是水对人体是必需的，你长年累月的喝可乐，就可能&ldo;不可乐&rdo;了，要切切记住，要喝水，再贵也要喝‐‐。

每一个不在沙漠居住的人，都跟我提到水的问题，却很少有人问我‐‐在那么浩瀚无际的沙海里，没有一条小船，如何乘风破浪的航出镇外的世界去。

长久被封闭在这只有一条街的小镇上，就好似一个断了腿的人又偏偏住在一条没有出口的巷子里一样的寂寞，千篇一律的日子，没有过份的欢乐，也谈不上什么哀愁。没有变化的生活，就像织布机上的经纬，一匹一匹的岁月都织出来了，而花色却是一个样子的单调。

那一天，荷西把船运来的小车开到家门口来时，我几乎是冲出去跟它见面的。它虽然不是那么实用昂贵的&ldo;蓝得罗伯牌&rdo;的大型吉普车，也不适合在沙漠里奔驰，但是，在我们，已经非常满足了。

我轻轻的摸着它的里里外外，好似得了宝贝似的不知所措的欢喜着，脑子里突然浮出一片大漠落霞的景色，背后的配乐居然是&ldo;bornfree&rdo;（&ldo;狮子与我&rdo;片中那首叫做&ldo;生而自由&rdo;的好听的主题曲）。奇怪的是，好似有一阵阵的大风向车子里刮着，把我的头发都吹得跳起舞来。

我一心一意的爱着这个新来的&ldo;沙漠之舟&rdo;。每天荷西下班了，我就拿一块干净的绒布，细心的去擦亮它，不让它沾上一丝尘土，连轮胎里嵌进的小石子，我都用铗子把它们挑出来，只怕自己没有尽心服侍着这个带给我们极大欢乐的伙伴。

&ldo;荷西，今天上班去，它跑得还好吗？&rdo;我擦着车子的大眼睛，问着荷西。

&ldo;好极了，叫它东它就不去西，喂它吃糙，它也很客气，只吃一点点。&rdo;

&ldo;现在自己有车了，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公路上搭便车，眼巴巴的吹风淋雨，希望有人停下来载我们的惨样子吗？&rdo;我问着荷西。

&ldo;那是在欧洲，在美国你就不敢。&rdo;荷西笑着说。&ldo;美国治安不同，而且当时你也不在我身边。&rdo;我再擦着新车温柔的右眼，跟荷西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

&ldo;荷西，什么时候让我开车子？&rdo;满怀希望的问他。&ldo;你不是试过了？&rdo;他奇怪的反问。

&ldo;那不算，你坐在我旁边，总是让我开得不好，弄得我慌慌张张，越骂开得越糟，你不懂心理学。&rdo;我说起这事就开始想发作了。

&ldo;我再开一星期，以后上班还是坐交通车去，下午你开车来接，怎么样？&rdo;

&ldo;好！&rdo;我高兴得跳了起来，恨不得把车子抱个满怀。

荷西的工地，离家快有来回两小时的车程，但是那条荒凉的公路是笔直的，可以无情的跑，也可以说完全没有交通流量。

第一次去接荷西，就迟到了快四十分钟，他等得已经不耐烦了。

&ldo;对不起，来晚了。&rdo;我跳下车满身大汗的用袖子擦着脸。&ldo;叫你不要怕，那么直的路，油门踩到底，不会跟别人撞上的。&rdo;

&ldo;公路上好多地方被沙埋掉了，我下车去挖出两条沟来，才没有陷下去，自然耽搁了，而且那个人又偏偏住得好远‐‐。&rdo;我挪到旁边的位子去，把车交给荷西开回家。&ldo;什么那个人？&rdo;他偏过头来望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