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在夜星。
这间餐厅所有人还是叶骞。应朝禹过世之后他总觉得睹物思人,也无心经营,营业状况很惨淡。但温凛觉得这算是朋友的地方,比较掩人耳目,便选了这里。
很奇怪,她不知道风声还紧不紧,不知道他是光明正大地回来,还是靠着他信息错乱的证件蒙混过关。但她下意识地在助纣为虐。
桌上摆着一碗鱼汤,和律师给她的那份赠予书。
她问起这份合同,他便轻浮一笑,说:“生日礼物,喜欢吗?”
杨谦南让她放心收下。
他奶奶意识不清醒之后,财产就由他姑姑全权料理,把颐和园边上那四合院给了他。他说,横竖到他手上也捂不热。这院子是老太太的财产,干干净净,是一块法外之地。无论他今后会在哪里,它都会安安稳稳地待在她手上。
杨谦南一挑眼,说:“正好你住得习惯。”
正值三月,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院墙内外,皆是好时节。
温凛如鲠在喉,无言地望着他:“你姑姑同意你这么胡搞?”
杨谦南是周身烟火气很淡的人,所以能有漠对众生的凉薄,也有拱手山河的气魄。他端起碗给她盛汤,说这部分你不需要挂心。
温凛一动不动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平平稳稳盛足一碗汤,热气腾腾端到她面前。
她克制着声线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杨谦南吹了吹热气,说,“陪你过个生日。”
那段饭是她付的钱。
北京的春天常有风沙。出商场之后,一道风刮起街道上的沙尘作乱,他们并肩走在这个混乱的阴天,拦下一辆出租车。温凛吩咐师傅随便开,之后便陷入长久的沉默。
风仍在呼啸,他们挨坐在一起听沙沙声响,观赏铬黄滤镜下的京城。
不知过了多久,温凛望着灰秃秃的道路,说:“杨谦南,我要这种礼物干嘛呢,是敢住还是敢卖?我揣着它做什么,帮你看家吗?”
杨谦南也看着路面,脸上少有表情:“那你想要什么?你说说看。”
温凛面朝着车窗。
她想说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希望他平安地活在世上某个角落,自私冷漠,一生浪荡,一生自由。最好最好,不要再与她的人生交汇。
但当初精心谋算才赶上脚步的人,时过境迁,竟用八年和她打了个死结。
这辆车这么开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温凛望着两畔缓缓倒退的街景,忽然妥协一般,轻声说道:“你陪我去普济寺拜个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