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大千山虎患扰民,猛虎饕餮杀人无数,若放任它成精,附近村民都将难逃厄运,我自告奋勇,带一拨人深入丛林射杀恶虎,将虎皮拖到镇上游街示众,这才平息此患,一时声名鹊起,风光无两。
那日我喝飘了,搂着半大的杏子指点江山夸下海口。
“天地辽阔人生海海,哪里能憋屈在这个小村庄里,等攒足了本钱,为师带你出去闯荡江湖,做一番惊天伟业!
时光打马而过,年少的我们骑在老树上,看着远山外的远山,似看到无限的可能。而如今老树尤在,远山沉默在黑夜中,像是无法逃脱的牢笼,一层层将我围困。
钱是早就攒够了,人却心灰意懒起来。
我明白杏子对我的失望由何而来,是我教育她女儿当自强,要独立自爱,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也是我,身体力行背道而驰,为了个男的将自己困在灶台旁,渐渐泯然众人矣。
可杏子不知道,东阳山那场雷击打残了我任督二脉,破损的灵根不足以支撑精深的法术,道途止步于此。
她更不知道,我这莫名其妙的一生,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想明白这些,难免颓废了很久,命不由我只能听天由命,天上与人间,无非是换了个身份,过着同样一眼望穿的生活——伺候小天孙。
还是要振作啊,我对自己说。
一夜无眠后,我早早起来,将自己收拾利索,打算同他们一道去薛家镇。
这场瘟疫来得莫名,附近一些百姓突然之间神志不清全身溃烂,而后举家暴毙身亡,很多村子因此没落,镇上也是十室九空。
桑染与杏子救助村民,抽丝剥茧查到些线索,疫病疑似由鼠虫传播,最先感染的那批人就在薛家镇。
治疗瘟疫的药我已备好,正打算连着方子一起送去镇上衙门。
出门时,桑染正等在门外,看着白云掩映着熹微的天光,不知在想着什么。
犹有晨雾在四周飘荡,他站在朦胧中,俨然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人间奔走数年,炽烈的阳光为他的镀上一层健康的小麦黄,他脊背厚重起来,肩膀孔武有力,腰背挺直仿佛山岳一般。
他手握长弓站在田埂上,迎着风,仿佛一匹自由自在的马驹。
那个任人欺凌的流浪狗,连同天上那个浑然无物的小天孙,都已从他身上蜕去,他是桑染。
我心绪复杂,有一丝欣慰,又有些羡慕。
桑染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向身后,满眼寥落还未来得及藏起,触碰到我的目光,忽又云开雨霁。
他一路小跑到跟前,瞧着我一身行头。
“阿樱今日跟我们一起去么?”
“在家里呆太久都快生锈了,都说瘟疫的事情棘手,一起去瞧瞧。”
桑染腼腆的挠了挠头,他目光垂下,嘴角却偷偷翘起,方才形单影只的寂寥消散一空,他仿佛一只归巢的鸟,围绕着南枝拍打着翅膀。
三人一行的场面,近些年不多见,桑染来后,捉妖之事稍加点拨便能融会贯通,没两年就越过我去,斩妖时排头兵一般冲在前头,与杏子里分进合击首尾相援,倒显得我十分鸡肋,某次出猎意外受伤,便借口养伤躲在院子里,一过又是两三年。
这些年,桑染变化很多,他不似刚来时候那般总是躲着我,一副生怕自己行偏踏错就要被撵走的模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