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出的决策是,坐公交。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人头攒动的地方,最不容易被发现。结果正要上公交呢被罗卫东给发现了,当场撂翻在地。其实他的决策没错,错就错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对手。
人是抓着了,可他死活不承认自己是云南人霍军。身份证显示,他现在是四川人,叫李宝柱。问他为何要袭击罗卫东,他反问审讯人员“突然有个人从背后撅你,你不反抗?”。
柯建国没亲自审讯霍军,他怕管不住自己的手。陈飞他们是轮不着审,那么多白衬衫呢,再说还有黑砖窑涉嫌买卖人口、非法拘禁、虐待残疾人的案子要办。
就算跟抓捕身负b级通缉令的霍军比起来,这案子也不算小。霍军前脚被摁,后脚警方就给黑砖窑抄了。抓捕过程略崎岖,有警员受伤——曹翰群,被看门狗咬了。那是条比特犬的串儿,凶猛异常,撕咬曹翰群时双眼赤红,被人拿砖头砸头它都不撒嘴。还好是咬在腿上,这要是咬脖子上老曹同志当场就得光荣了。为了救人,协同抓捕的特警只能将狗击毙。事后发现好几个被解救出的受害者身上都有牙印,无怪狗一叫就给吓得抱头打滚。
老曹同志打完破伤风和狂犬疫苗就从医院蹦跶回来了,跟审讯室里支着腿审人。黄毛在厂子里嚣张跋扈,一进审讯室,抖得跟筛糠似的。陈飞拎着那根打人用的棍子满屋转悠,棍子拖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响动,听得盯监视屏的于瑞福都皱起了眉头。
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问赵平生:“他要干嘛?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人是怎么着?”
“那是物证嘛,老陈得让他辨认,要不怎么定罪。”
赵平生面无表情的回答着。这案子算于瑞福抄上了,虽然就去那动嘴皮子的吧,动了还没多大用,但人家是主调,功劳簿上列名字也是排第一个。还稍带手给b级通缉犯逮了,不用问,这哥们晚上睡觉肯定做梦都能笑醒。
不得不说,有人就特么是狗屎运缠身。昨儿晚上陈飞一个没忍住,打电话跟罗明哲抱怨,说师父您要晚几天退休就好了,不然不能让姓于的捡这便宜,您没看那傻逼多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好家伙,走道儿跟踩着筋斗云一样,下巴扬的,来场雨能给鼻孔灌满了!
罗明哲一句话就给他噎回去了:“你早点接我的位置,轮的着他么?臭小子你别想拿老子当枪使,有本事自己跟丫干去!”
以赵平生对陈飞的了解,对方肯定不能想着拿师父当枪,罗明哲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激他。陈飞背着处分三年不能升职是事实,所以他昨天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考虑了一番,是不是该自己想辙给那傻逼挤走。
然而另一个事实是,要说挤兑陈飞这号的,容易,他就没多少心眼儿,脾气还急,伸腿绊一下说摔就摔。他们一直被老队长保护的很好,专心办案,不必操办公室政治的心。可于瑞福,虽说办案不灵,但办公室政治那套玩的贼溜,这不才来没几天就重点攻略赵平生,大有把他拉拢成“自己人”的企图。想给这号人下绊子,很有可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
再有一个,赵平生对自己的认知很明确,归根结底他就不想离开这儿。像罗明哲那样的,干出成绩来,上面想调动还轻易调不动,功高盖主啊,谁不担心弄一刑侦大拿到手底下来显得自己没用。可他不一样,他没师父那份霸气,不管谁用他都没心理负担。干不好,对不起受害者和家属,干好了,回头上头一个调令下来,走是不走?不走,那是不服从组织安排,是思想觉悟有问题!走了,谁来守护陈飞的后背?
两厢为难,思来想去,他觉着还是陈飞当队长最合适。毕竟是领导们提起来都皱眉头的主,能力卓越却又无法管束,就搁市局让齐耀祖一个人吃速效救心挺好,别放出来霍霍其他人。
而想让陈飞当队长,首先得把处分抹了,不然就算挤走了于瑞福上面还得派别人来。基于此,赵平生决定昧着良心拍拍于瑞福的马屁,忽悠对方帮陈飞申请撤销处分:“于队,这次的行动如此成功,上面对您的指挥决策评价一定很高吧?”
于瑞福盯着监视屏的眼睛顿时笑弯,嘴上倒还谦虚:“唉,也不是我个人的功劳嘛,齐局的意思是,提报个集体二等功。”
“是么,我们好久没拿过集体二等功了,没想到您刚来就能给大家争取这么高的荣誉。”赵平生继续昧良心——集体二等功,还不就是落你一个人的档案里。
于瑞福哼了一声:“那是你们罗队高风亮节,不争,可说句心里话,集体的荣誉也是个人的荣誉嘛,领导上赶着给,干嘛不要?”
“您说的对,该领的功劳必须得争。”赵平生说着,故作惆怅的叹了口气,“不过有时候我就想啊,想评个功劳,难,搞不好还得把命搭上,可一不留神就被罚了,处分说下就下,黑锅说背就背,也不知道这一天天的到底图什么。”
那掏心掏肺的语气让于瑞福倍觉亲切,以为自己真打动了赵平生,愿意和自己说心里话了:“谁说不是呢!自打我调任重案组,没回过一次家,我老婆都快跟我离婚了!我每天还得提心吊胆的,就怕出事儿!”
“担心都担不过来,有时候人在屋里坐,祸从天上来。”赵平生一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单向镜那边的陈飞,“就说老陈,啊,追捕个嫌犯,自己差点摔死不说,还得被记大过,又不是他把人从楼上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