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躺下。”
赵平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话就往行军床上摁。拗不过对方,陈飞只好脱了外套躺下。赵平生关上灯——省得晃着陈飞——坐到床边微微弓下身,拿捏着力道帮他搓额头。
搓着搓着,手腕内侧一热,赵平生顿住动作,问:“你笑什么?”
“没啊,我没笑。”陈飞立刻拉平嘴角,微微睁开眼,尚未适应黑暗的视野中,赵平生模糊的面部轮廓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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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服你了,装傻装的连自己都骗了。
耳边回响起陆迪说过的话,此时此刻陈飞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一直在装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对赵平生产生了模糊的依赖感,随着年龄的增加,这种依赖感愈加清晰,到现在为止已经到了无可取代的地步。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结婚了,是否能从另一半身上找到像老赵同志这样温暖和踏实的感觉。
可这不是弯了吧?他想,依赖一个人和爱一个人还是不一样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弯了有蛋用,人老赵有喜欢的人了,还非那人不要。
——艹……那人到底是谁啊?
感觉到停顿下的手指开始往头皮方向搓动,心尖倏地窜过股热流,陈飞下意识的抬手握住赵平生的手腕。赵平生再次停下动作,不解的看着黑暗之中表情莫辨的人。
“突然不疼了,你赶紧睡吧。”轻轻推开赵平生的手,陈飞转过身,背对病床。
肩头一暖,赵平生帮他把外套搭在了身上,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一如既往的温和。这是个不管对陈飞和他来说都很习惯的动作,开心了,拍对方胳膊分享快乐,闹心了,拍对方胳膊以示安慰,而现在,这个动作传递出的信息也和往常一样,代表“有我在,安心的睡吧”。
搁以前,陈飞确实能安心入睡,不管是蹲守值夜,还是押解异地追逃的嫌犯,只要有赵平生在身边,他都可以睡得毫无顾忌。可眼下心里乱糟糟的,赵平生躺下时衣料摩擦床单的动静在静谧的夜晚无限放大,却又盖不住他耳鼓里狂奔的心跳声。
他只好强迫自己闭上眼,深呼吸,使劲深呼吸,回想过去,回想曾经办过的案子,以求在那遥远的记忆中模糊清醒的意识——
“陈飞!”
随着赵平生一声暴吼,银光划过耳侧,陈飞应声闪过劈头砍下的利刃,反手擒住持刀者的腕子“哐!”的磕上桌沿,对方嗷的一声惨叫,闪着寒光的菜刀瞬间脱手。
这人吸大了,出现了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在他的幻觉里,上门走访的警官是来要他命的杀手。事实上门开打上照面的瞬间,陈飞和赵平生就都意识到这人不对劲儿了,那眼神儿直勾勾的,看哪都得扭头,不带挪眼珠子的,明显是吸食冰毒后产生的精神问题。
他们本想给人叫出屋外进行抓捕,因为听屋里的动静,还有孩子在。奈何这人死活不肯出来,他们只好进屋。这种人必须得抓,在幻觉中他是六亲不认的,极有可能误伤孩子。曾经有个吸出被害妄想症的持刀劫持了自己六岁大的女儿,驾车疯狂冲撞,被拦截下来后挥刀就要砍孩子,千钧一发之际被特警击毙。
进去之后赵平生负责区隔孩子与吸毒者,陈飞则找机会给人摁住。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动手,以免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孙子进厨房拎了把刀就冲他们来了,陈飞当时正背冲对方而立,要不是赵平生那一嗓子,耳朵都得被削下去。
吸毒者被制服了,孩子吓得是哇哇大哭。当姑姑的来接孩子,埋怨了警方一通,说看给孩子吓的,都尿裤子了,弄的他们俩都有些愧疚。吃晚饭时陈飞喝了点闷酒,心情不好就容易醉,醉了就开始抱怨,抱怨工作上的憋屈,抱怨家属的不理解,抱怨他妈的命都快赔上了却没人能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替他们着想。
赵平生则静静的听着他抱怨,等他抱怨累了,拖回家往沙发上一扔。伺候醉鬼是老赵同志的长项,尤其是这姓陈的,反正喝多了怎么摆弄都行。先脱鞋再脱衣服,以免吐一身明天没干净衣服穿。其实陈飞没醉到那个份上,至少这一次没有,他就是喜欢被赵平生照顾的感觉。再说也没人像老赵同志这么温柔细致,比如曹翰群那厮,通常是给他扔沙发上自己转头进卧室睡觉去了。
没多会就被扒得只剩内裤了,他闭着眼,听赵平生走远又走近,随后温热的毛巾捂到脸上,轻轻擦拭。血液中的酒精烧得全身滚烫,被擦过的皮肤随着水分的蒸发带走了些许的燥热,然而有一块位置是赵平生绝不会去擦拭的,以至于其他地方越凉爽,那个位置的热度就越集中。
无处宣泄的燥热令他渴望被碰触,胸腔在赵平生的掌下起伏渐重,突然他按住压在毛巾上的手,缓慢而又固执的向下按去。然而那只手明显在对抗着他的力道,他感觉的到,那手背上的筋根根绷起——
“陈飞,你醉了……”
声音很近,呼吸喷在耳侧,炙热滚烫。听到了吞咽的声音,他侧过头,却仍是闭着眼,生怕一睁眼就没了借酒撒疯的勇气:“……我……没……没醉……”
鼻息更近了,片刻后唇角落下柔软触感,有些迟疑,又有些颤抖。事实上抖的是他自己,这感觉太不真实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如此要求过对方,而且对方也从来没纵容他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