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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我们就像一场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两人，目睹过相同的情景。在母亲去世之时，她、父亲和我是这座庄园里仅有的三个守在她身边的人。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尽管父亲在母亲的临终之夜抱着我守在她的床边，但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没见过他。露丝告诉我，他正在自己的房间哭泣，但他很快就会振作起来，所以我没必要为他担心：我应该担心的是我自己。她把我抱在怀里，让我靠在她的胸口，而她抚摸着我的背脊，安慰着我。

&ldo;发泄出来吧，孩子，&rdo;她轻声说，&ldo;你不用把一切都藏在心里。&rdo;

但我挣脱了她的怀抱，谢过了她的关心，又告诉她我不会有事‐‐语气有点自大，就像我想象中的梅&iddot;卡罗尔对女佣说话时的口气。

问题在于，我没什么可发泄的。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没法再留在楼上，于是在庄园里闲逛起来，像幽灵那样穿行于走廊间。

&ldo;埃莉斯……&rdo;阿尔诺等待在某条走廊的尽头，手里拿着他的帽子，脸颊红红的，就好像刚刚狂奔过。&ldo;你母亲的事真是太不幸了，埃莉斯。&rdo;

&ldo;谢谢你，阿尔诺。&rdo;我说。我们之间的走廊似乎拉长了。他慢吞吞地走向我。&ldo;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算不上什么意外，我当然很悲伤，但能陪伴她到最后一刻，我已经很庆幸了。&rdo;

他同情地点点头，并不完全明白我的话，而我知道原因：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什么都没变。对他来说，那个几乎不认识的妇人，那个住在他无法踏足之处的妇人死去了，而这让他关心的人非常悲伤。但也仅此而已。

&ldo;等我们下课以后，&rdo;我说，&ldo;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玩。&rdo;他的表情从阴转晴。

我目送着他离开，心里想的却是，他恐怕是想念我父亲了。

等上午的课结束后，我离开宅邸，正好遇见走进门来，准备上课的他。我们的课程表做过安排：当我在韦瑟罗尔先生那里接受训练的时候，阿尔诺要去听家庭教师讲课，以免他看到我练剑。或许在他自己的日记里，他会提起&ldo;恍然大悟的时刻&rdo;之前的那些征兆。&ldo;我从没想过去质疑她的剑术为什么如此娴熟……&rdo;之类随后我走出庄园的后门，经过一排修剪整齐的灌木，来到最前方的那片林地，朝着坐在树桩上等待我的韦瑟罗尔先生走去。

过去的他总是盘腿坐在那儿，外套的后摆整齐地铺在树桩上，姿势十分潇洒。过去的他会跳起身来迎接我，眼里泛着光彩，唇边带着笑意。如今他低垂着头，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边放着个大约一英尺半长、一掌宽的盒子。

&ldo;你听说了。&rdo;我说。

他眼神阴沉，下唇微微颤抖，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由得担心韦瑟罗尔先生会哭。

&ldo;你还好吧?&rdo;

&ldo;这是意料之中的事，&rdo;我说，&ldo;算不上什么意外，我当然很悲伤，但能陪伴她到最后一刻，我已经很庆幸了。&rdo;

他把那个盒子交给我。&ldo;尽管这让我心情沉重，但我必须把它交给你，埃莉斯，&rdo;他嗓音粗哑，&ldo;她本想亲自给你的。&rdo;

我接过那只乌木盒子，用双手去感受它的重量，也立刻猜出了里面有些什么。盒子里果然是一把短剑。剑鞘是柔软的棕色皮革，两边用白色的线缝合，还有一条皮革剑带，适合系在腰间。崭新的钢制剑刃反射着阳光，剑柄用染色的皮革紧紧包裹。靠近剑柄处有一行铭文：&ldo;愿洞察之父指引你。爱你的母亲。&rdo;

&ldo;这是她准备在你去学校的时候送你的礼物，埃莉斯，&rdo;他用单调的语气说着，双眼看向树林，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根部揉起了眼睛。&ldo;你以后可以用它来练习。&rdo;

&ldo;谢谢你。&rdo;听到我的回答，他耸了耸肩。我真希望自己能因为这把剑兴奋起来。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一阵长长的沉默。我这才明白，今天不会有任何训练了。我们两人都没那个心情。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ldo;她提到过关于我的事吗?我是说，在她离开我们之前。&rdo;

我只能勉强掩饰住自己的震惊。在他的眼里，我认出了某种混合了绝望和希望的情绪。我知道他爱着她，但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他的爱有多深。

&ldo;她要我告诉你，她的心里仍有你的一席之地，对于你为她做过的一切，她无比感激。&rdo;

他点点头。&ldo;谢谢你，埃莉斯，这对我是莫大的安慰。&rdo;他说着，转过头去，拭去眼角的泪水。

之后，我应父亲的召唤去了他的书房，我们两个坐在昏暗房间里的一张长靠椅上，而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我。他刮了胡子，外表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但他说起话来缓慢而又费力，呼出的气息带着带着酒味。

&ldo;你很坚强，埃莉斯，&rdo;他说，&ldo;比我更坚强。&rdo;

我们两个的内心都在隐隐作痛。我发现自己几乎羡慕起他来：至少他能碰触到自己的痛苦。

&ldo;这是意料之中‐‐&rdo;我没能说完那句话，因为我的肩膀开始颤抖。我用发抖的双手抱住他，让他的身体包裹着我。

&ldo;发泄出来吧，埃莉斯。&rdo;他说着，开始抚摸我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