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红了:“别瞎猜,我没这个意思。”“我收回刚刚的话,你是够对不起我的,”他点了一根烟,“我们还有整整一晚上可以谈清楚。”她苦恼地埋下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把自己整齐的头发又揉乱,她盯着地面出神,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正视着他:“我觉得自己是生来就该被铭记的,就是这样。”她笑了笑,继续说:“如果我想让他们永远记住我,那便需要一个动人的故事,在故事之外,讲故事的人必须也成为他故事的一部分。谁是最被怀念的传奇画家?注意,无关艺术价值的高低,我是个审美多元的人。维梅尔?提香?不对。达芬奇,差点儿。席勒?还是不够。是梵高,永远都是梵高。他身上集齐了一个被迷恋的天才所需的所有要素:天赋异禀——必须的,痴心艺术——当然啦,四处碰壁——这点我还差一些,不过现在的状况已经足够了,孤苦伶仃——也很重要,自残行为——我还在考虑。我从有意识起就兢兢业业地在自己身上复刻着那为数不多的几个让人迷恋的传奇天才的经历,因为我相信,只有当我自己首先成为传奇,我的作品才可能被给予足够的重视,赋予更多的意义。虽然我的职业路线决定我只能隐于银幕之后,但其实,从出生开始,整个世界都是我的银幕。”“我在听。”艾尔弗雷德吐出一口烟。“你是个意外,一开始是必要的角色,但后来对我的影响却越来越不可控制,我完完全全被你吸引了。说实在的,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生气。你作为独立的个体也是真实存在的,我对你的爱是真的,不然就不会违背我给自己的规定,决定和你组建家庭。我只是根据你的性格,大胆预测了你会做的事情,然后计划自己的应对机制而已,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是虚假的。戏剧化的成分——可能有,但那不重要。这些故事都是真的,你得承认你沉迷于此,不对吗?我也是,这令我非常骄傲,它基本上可以说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不过自满是万万不可取的,要让观众彻底被打动,作品也需要依照现实而起变化,为了把故事拉回正轨,我必须塑造更多样化的情节作为补充。既然我们将要结婚,那么众叛亲离这一项就不得不放弃,但我看我可以在四处碰壁上再多下点功夫,把这次困难变得更难克服些。”艾尔弗雷德捏着烟头,一点一点把它碾碎,他举起杯子,把里面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他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你这个骗子,”他声音沙哑地说,“我早该杀了你的。”“我不是骗子,是个讲故事的人。”她的面容十分柔弱,辩解时又带着倔强。“别说了,拜托,这个时候就不要玩文字游戏了,这样很滑稽,很无聊。”他嘲弄地说,一阵丑陋的沉默压在他们之间。“现在,我和你之间也没有秘密了。”她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凑得离他更近了。她用沉静的眼光看着他,然后主动地搂住他的脖子想要吻他的嘴唇,他避开了,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像纸一样苍白。艾尔弗雷德起身拿起他的大衣,他微垂着眼睛,没有看她一眼,长而密的睫毛掩盖了他的瞳仁中的情绪:“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像对你这样如痴如狂,甘愿付出一切只为和你组建一个家庭。可是仅仅凭这种爱,我无法心甘情愿地活成你故事设计中一个没有自由的角色,我绝不能忍受不由自己做主的命运。就这样吧,我看我们该分开一段时间。也许之后我们还能走到一起,也许不能,我可能会被离开你的痛苦生吞活剥掉,但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一切都会过去。而且我知道,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就是天底下chapter40:你的眼光应当更加明亮而锐利=====================================================清晨他们说好早上七点见面,《大艺术家》的剧本两周前已经传真过去了,接下来就该是商量筹拍事宜的时刻。伊斯特·德比基早上五点过四分醒来,三分钟后下床洗漱。她拿上自己的红皮计划本,把一种明亮的浆果色唇彩仔细涂抹在嘴唇上,梳了一个发髻,然后取出十七美元三美分的零钱买早餐。“早上好,睡的好吗?”她神采奕奕地招呼克拉克·塔里,今天的会面发生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克拉克·塔里将会就筹拍的进展为她做一个报告。“好多了。”塔里的胡茬不均匀地分布在下巴、耳朵下部等几个地方,他的眼睛有些红,可整个人精神头还不错。要知道,和失恋之人谈工作似乎是一种富有现代气息的折磨,就算你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他还是可能随时爆发出一阵喷泉似的泪水,然后用夹杂着毫无意义的喋喋不休的重复语词把极富感染力的抑郁情绪覆盖在你自己非常正常的心灵上,然后毁了你的生活。她抿抿嘴唇,塔里看起来还没这个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