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的话,姑娘又当作耳旁风了吗?”见她出神,秦嬷嬷一把扯掉她身上的被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颇为不满。
清明这才回过神来,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在秦嬷嬷的质问声中,又缓缓松开。
她只是一个盲女,生活起居皆离不开这老妪,说话做事少不得要“看”她脸色。
于是清明低声道:“以宁不敢,以宁知错了。”
“姑娘从前便是柔弱的性子,切勿因这病再任性胡闹。”
“是。”清明乖巧地像雪地里啄食的鸟雀,轻轻地点头。
她柔声祈求:“嬷嬷,以宁有些冷,去岁的冬衣和被褥可还在罢?”
秦嬷嬷冷哼一声,捡起地上的药汤,随意地往木桶中倒去。
“姑娘若觉得冷,便快些下榻,将今日的药浴泡了,寒气祛除,自然就不会受冻。”
冷风阵阵,清明忍不住哆嗦,犹豫了半晌,终是默默起身。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秦嬷嬷在不远处冷眼瞧着,也不来扶她。
见她膝盖磕碰到了桌凳,然后身形一歪,指尖恰好触及熬药的炉子,又慌忙收回手来,抿着唇不肯再挪一步,秦嬷嬷这才不慌不忙地踢开凳子,催促她走过来,然后扒了她的衣裳,将她塞到浴桶里。
指腹很快起了水泡,沾了滚烫的药水后,锥心刺骨的疼痛从十指蔓延至四肢百骸。
白绫濡湿,清明咬牙坚持,却一声不吭。
她明明最怕这药浴。
每次秦嬷嬷都会拿着棉球,用力地替她擦洗身子,仿佛她身上有了不得的污迹一般。
“姑娘可别忍着,女儿家受不得痛是最正常不过。如今虽在玉渡寺中,可将来却要还俗嫁人的。在夫君面前也这般好强,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说着,还往清明的腰腹上重重按去。
痛感袭遍全身,清明大口喘着气,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受刑的犯人,被桎梏在方寸之地。
似乎唯有喘息,才是止痛的良方。
热气蒸腾,熏得人脑中空空。
清明瘫在浴桶中,眼神迷离却又一言不发。
这引起了秦嬷嬷强烈的不满,她粗暴地将药水淋在泛红处,吼道:“姑娘何时改了性?从前姑娘动不动就要啼哭,现今忍着做什么,只管哭出声来!”
清明不肯。
秦嬷嬷的指甲复又嵌进她的皮肉,勒令她道:“出声!”
旁的都可虚与委蛇,只这点,她莫名地抗拒。
她似乎对痛感有极强的忍耐,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不允许她轻易喊痛。
屋外飞鸿踏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清明猛吸一口气,终是受不住,晕了过去。
*
醒来已是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