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长长地透了口气,低声嘀咕:“死老三,半夜不睡……”话音未落,后背陡然僵直,房里有人!
慕连煊似笑非笑:“二皇兄对我有何不满?”
“老三?真是稀客啊稀客,今晚怎么想到过来我这里坐坐?什么时候来的?太医嘱咐我睡前最好出去走走,我刚出去走走,你来了怎么也不叫人去找我?”来人边煞有介事地寒暄着,边取火折子点亮油灯。
室内明亮起来。
和煦的光线,照出一张与慕连煊七八分想象的脸。
只是略显苍白。
这便是此间舍苑的宿主,二皇子慕连熠,闻名大昭的病秧子。
慕连煊若有所指:“俗谚说‘山不过来我过去’。刚才在我房里请二皇兄留饮,二皇兄不睬,只能我到二皇兄屋里来了。”
“又来,又来!”慕连熠似乎极不耐烦:“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兄我自幼体弱多病,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什么子曰诗云,俗谚雅雅谚,为兄我听不懂啊。”
装疯卖傻,避重就轻,转移主题!
慕连煊不与他废话,径直起身往外走,“三乐亭上等你。”
慕连熠哑然。他才是兄长好吗?臭小子敢这样跟兄长说话,找死啊!
终究跟去了三乐亭。
五间舍苑后方附带一座曲水流觞的花园。三乐亭位于花园东北角,是座飞檐翘角的小亭子。立于亭顶上,可以纵览整个皇宫东角,视角很好。
慕连熠第一次来。
慕连煊以前经常来。
自然的,从这里看到了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事情。
比如,某位“病弱得连去上书房进学的力气也没有”的皇子,在天井里扎马步、打木桩……
酒过不知多少巡,气氛依然不热,人也依然没醉。
倒尽坛中最后一滴酒,慕连煊奋力一掷——似要借助这一掷,发泄某种莫名的情绪。
酒坛在夜空中滑出一道弧,最后落进水中,只听见“咕咚”一声闷响。
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暮春的夜晚,又恢复了寂寥的样子。
某人怅然:“生平一大恨事,海量之人对饮。”
因为谁都不醉,永远不会酒后吐真言,也永远听不到酒后吐真言。
慕连熠吐了口气:“老三,别这样。”
神情肃穆,一改方才玩世不恭。
慕连煊偏头看他,“包袱里是软猬甲?”
软猬甲,玄铁金甲,遍布倒刺,刀枪不入,火油不侵。作为兵家甲胄排行榜前三的甲衣,是人人争抢的防御至宝。传闻几十年前落入漕帮之手。
不过在朝廷围剿漕帮之时,随漕帮帮主之女“百花娘子”一同销声匿迹。
江湖号称百花娘子“千变万化,辣手童颜”,一手换颜术使得出神入化。没人能找到她,即使找到了,也认不出她。
所以从那以后,百花娘子和软猬甲,再无迹可寻。
却没想到,软猬甲竟然在天家二皇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