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妙花道:&ldo;你当真觉得姬清澜之事不关辛哈之事?&rdo;胡叶长老叹息道:&ldo;姬清澜是狼,还是只养不熟的狼。教主一片苦心只怕是喂狗了。&rdo;姬妙花盯着他,似在掂量此事。胡叶长老道:&ldo;峰主若一定要抓到姬清澜才善罢甘休的话,不妨往东面走。&rdo;姬妙花挑眉,&ldo;东面?&rdo;胡叶长老道:&ldo;他借圣月教为跳板,不过是想搭上中原皇帝这艘大船,如今如愿以偿,自然要去东面。&rdo;&ldo;东面。&rdo;姬妙花低喃,深蓝色的瞳孔渐渐清澈如春日下碧湖之水。山道窄,窄如细沟,沿着绵延起伏的山脉,延伸至远方。阿佩阿环背着两个比她们还高的包袱,护着姬清澜一前一后地走在山道上。此时正值午时。日头炽热,两人都是香汗淋漓,唯独姬清澜脸不红气不喘,额头更无半滴汗珠。路途上,阿佩数次回头看姬清澜,欲言又止。自从知道姬清澜下毒害端木回春之后,她便觉得她与公子之间多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想要跨过去,却又不敢跨过去。&ldo;你是不是想问为何走这条路?&rdo;姬清澜在她第八次回头时终于开口道。阿佩吞了口口水,从那日之后,这是姬清澜第一次问她。&ldo;我知道公子是想避开圣月教和绝影峰的人。但是公子之前不是说他们只要追久了追不到我们,便会以为我们去了中原,不会再追么?既然如此,我们大可继续等下去。&rdo;姬清澜道:&ldo;可惜,我们时日无多。&rdo;阿佩想起姬清澜的身世,又将嘴巴闭上了。阿环道:&ldo;可惜地图画得不够详实,害得我们之前走了弯路。不然此时说不定已经到中原境内了。&rdo;姬清澜道:&ldo;也好。这样他们反倒摸不到头脑。&rdo;阿佩和阿环不再做声。山道从半山腰慢慢滑落至山谷。阿环听到流水声,忙道:&ldo;正好水囊没水,我去取水。&rdo;她走出去没几步,脚步就顿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山谷。阿佩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挨着她的肩膀道:&ldo;怎么……&rdo;她的声音也顿住了。山谷中央,站着九个身穿圣月教教袍的弟子,他们身板挺得笔直,三左三右三后地包围着中间坐着一个。看他们放着的帐篷,显然已经等了好几天了。阿佩颤声道:&ldo;教主。&rdo;坐着喝茶的那个,正是辛哈。6868、各显身手(四)姬清澜的眼波只在最初一霎颤动了下,随即便镇定自若地顺着山道下到谷底。阿佩和阿环戒备地挡在他身前,双眼不离辛哈左右。辛哈晃着杯里的茶水,用不紧不慢的语调道:&ldo;这是你上次送给我的毛尖。&rdo;姬清澜道:&ldo;是好茶。&rdo;辛哈道:&ldo;我舍不得喝,不是因为是好茶,而是因为是你送给我的。&rdo;姬清澜沉默。辛哈站起身道:&ldo;当年姬妙花带你来圣月教,一是让我摸你的底细,二是保护你。其实在你到圣月教的第三个月,我就已经很清楚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我没有揭穿你,甚至不断放低自己的身段来配合你,你可知是为什么?&rdo;姬清澜依旧沉默。&ldo;你故意以长生不老丹诱屠涂长老中毒,让他不得不每月服食镇心丸,更以解药之名让胡叶长老对你投鼠忌器,我也隐忍不发,甚至在胡叶长老面前为你周全,你可知是为什么?&rdo;姬清澜慢慢地闭上眼睛。&ldo;其实你所谓的镇心丸根本没有解药,因为那根本不是你炼制出来的,而是姬无常生前遗留。关于这点,姬妙花早已告知于我。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你可知是为什么?&rdo;茶杯被砰得一声捏碎,茶水溅了他一身,茶杯碎片陷入他的手掌,割出血来,他却仿若未觉,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姬清澜那张无动于衷的脸。&ldo;我知道你让我对付魔教不过是为了报仇,却故作不知任你利用,你又可知是为什么?!&rdo;姬清澜终于睁开眼睛望向他,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眸却毫无波澜。&ldo;教主之恩,姬清澜唯有来生再报。&rdo;这句话仿佛一桶冷水从辛哈头上浇下,将他剩下的满腹牢骚全都冻了回去。两人之间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以他们的轻功不过是足尖一点向前一冲便可缩短,但就这么一点点的距离却在对望中变成深渠鸿沟,将他们牢牢钉在原地,阻隔出泾渭分明的界限。许久,又许久。辛哈终于开口道:&ldo;圣月教与绝影峰都在四处通缉你。&rdo;姬清澜微微一笑道:&ldo;我知道。&rdo;这样的笑容在以前曾是他百看不厌的,但如今,却仿佛讽刺的刀刃在他心口狠狠刮下一刀。他深吸一口气道:&ldo;初七那日,我会命留守在风鹊岭的人替我办一件事。&rdo;姬清澜笑容慢慢收起。辛哈猛地站起来,甩袖往另一面走去。&ldo;你好自为之!&rdo;&ldo;栖霞山庄是我的心血,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我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我眼前倒下!&rdo;&ldo;投靠蓝焰盟又如何?古今从来以成败论英雄。败类如何?叛徒如何?小人如何?哪位开国大帝不是受染鲜血,踏着别人的尸体才爬得高位。&rdo;&ldo;纵然天下人不懂我,你必须要懂我!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端木家唯一的传人。&rdo;父亲的面容已然模糊,但转身离去的背影却是那样熟悉。密室的门只开了一条缝,橘色的光从门缝里透进来,直直的一条,狭窄而虚无。他的脚步往前冲了几步,却仍是眼睁睁地看着门在他的眼前关上了。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光,没有声音。他感觉不到自己。不知道是坐着,是站着,是躺着……还是消失了。亲亲。亲亲。亲亲……呼唤声在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回响着。模糊而遥远,如同幻觉,然后慢慢消失。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意识似乎慢慢回笼。混沌的黑暗终于被劈开。杂七杂八的嘈杂声像溪水一般,慢慢地通过耳朵蔓延进来,脑海混混沌沌的,端木回春辨析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他们在讨论路线。不过风鹊岭听上去倒是有几分耳熟。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好半晌才找到眼睛的位置。眼缝扫进一道光,亮到刺痛。他很快闭上眼睛,默默地等了会儿,才重新张开,然后拼命地眨着眼睛,如此反复几十次之后,才算适应光线。不过嘈杂声停了。三个脑袋凑在窗前俯视着他。端木回春动了动嘴唇,想要露出笑容,却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莫琚道:&ldo;霍太医,你看他这样是不是没事了?&rdo;霍太医没好奇地盯着前面一排后脑勺道:&ldo;我只看出你们三个很有事!&rdo;莫琚、安然和怡然这才回过神,让出路来。霍太医走到床边,替端木回春把了把脉,又看看他的脸色,问道:&ldo;可有哪里不舒服?&rdo;端木回春嘴巴嗫嚅了半天,才冒出四个字,&ldo;饿、渴、无力。&rdo;霍太医道:&ldo;那就是没事了。&rdo;莫琚道:&ldo;这样会不会太敷衍了?&rdo;霍太医道:&ldo;那不如你先打瘸他两条腿,再让我为你精心治疗一番?&rdo;和这群人相处久了,霍太医总算摸透了他们的个性。魔教的名头说出去是吓人,不过相处起来挺自在。比如莫琚,别看拐头又粗又重,但人倒是挺憨厚,脾气也好。怡然安然一个嘴巴甜,一个人机灵,也相处融洽,平时与他们说说笑逗逗乐,倒也开心得很。莫琚果然一点都不生气,&ldo;那他什么时候能痊愈?&rdo;霍太医道:&ldo;慢慢休养,只要人不死,总会痊愈的。&rdo;莫琚:&ldo;……&rdo;怡然拿了杯水给端木。霍太医道:&ldo;他才刚醒,不宜多饮。&rdo;怡然便让端木回春小口小口地沾了几下。安然看他精神爽利,笑道:&ldo;我帮你去熬粥。&rdo;端木回春道:&ldo;有劳。&rdo;霍太医捶了捶背道:&ldo;人老了,午后不睡会儿便觉得浑身没精神。&rdo;他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莫琚道,&ldo;你不走?&rdo;莫琚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ldo;你要睡便睡,关我什么事?&rdo;霍太医道:&ldo;你以为你还小么?现在多睡一睡,以后或可晚睡几年。&rdo;莫琚:&ldo;……&rdo;霍太医和莫琚双双离去,房里顿时只剩下端木回春与怡然两人。端木回春吸了口气,道:&ldo;我怎么会在这里?&rdo;怡然道:&ldo;是花长老和莫长老带你回来的。&rdo;端木回春垂眸道:&ldo;哦。&rdo;怡然道:&ldo;听说他们到时,姬妙花恰好出去,所以就捡了你回来。&rdo;端木回春扯了扯唇角,却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