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妙手与虎谋皮,江怀元以前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甚至他以为,英雄这个词,即使是血与泪铺垫的人生,也依旧是光明的。很久以前的偶然某天,他和母亲在庄园前,读到一段高尔基的名言:“没有太阳,花朵不会开放;没有爱便没有幸福;没有妇女也就没有爱,没有母亲,既不会有诗人,也不会有英雄。”他问母亲:“妈妈,你觉得我是诗人还是英雄,我觉得妈妈很厉害,我以后也会成为其中一个的。”他母亲捏了捏他的脸,抱他走到漫天花海中,灿烂的笑容在那时间刻在了他的心上:“妈妈希望你以后会遇到个很爱你很爱你的人,你也很爱她很爱她,这样,没有诗人,你也会有一段如天堂般的人间旅程,没有英雄,你们也可以相找到各自的信仰。”但他想错了,当他背弃了和陈桥的约定,答应父亲远赴美国研读时,他的母亲就在途经的某个海峡被人残忍杀害,他因此流落荒岛,直至两年后才被所谓的父亲寻找到。父亲告诉他,他没预料到会有被他打压过的仇恨分子盯上他的家人,是他没能保护好母亲。但实际江怀元比任何人都清楚,母亲遇害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他为了不让人抓到可以识别身份的把柄,甚至为了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地威胁到他,他狠心解决了身边所有潜在的,软弱无能的人,好告诉别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例如两年流入荒岛的军需枪械都来自一位只手遮天、独自垄断荒岛海贸的黑手党,而江怀元犹如困兽之斗,无路可走的时候,所劫下的那批高端装备,也来自这位对外是谦谦君子,文人政客,私底下却是狠毒辛辣的凶徒——他的父亲。他见识过深渊屠龙的勇者是如何被仇恨蒙蔽的瘾丨君子毒打致死的,见识过刀尖舔血的亡命徒是如何被无数身不由己的罪孽折磨的,也见识过上位者与反叛者间图穷匕见之时,虚情假意、推杯换盏,底下暗流汹涌的鲜血之河是怎样流淌的。他一见到他父亲,他就痛恨这个全身萦绕着铜臭味的男人,简直没有任何人情。现在流落荒岛的海贸掮客私底下称他父亲为“□□主”,而他被称为“小□□主”,无人见识过这两位习性相似的军贸大头,也无人知晓他们的血缘关系,他们只是深根扎在人性的边缘,供所有被人世抛弃的蛆虫们一个容身之地。若说江怀元在荒岛的那两年是噩梦,那陈桥被父亲因隐蔽工作托付给好友,一下辗转却运到地下城,作为商品被贩卖,就是他的心被摔在黑泥里,左右被□□,并且毫无反抗之力,悲叹无烬炼狱莫过于此的时候,就是日日缠身他的梦魇。陈桥再见江怀元,其实一下就嗅到了同类的气息,现在他们唇齿间血腥味弥漫,同样证明了他们曾经都见证过的,黑暗诞生的荣誉。“阿桥……”江怀元捂住他的眼睛,二人之间轻轻唇分,“什么都别想,我只有你了,我亲爱的阿桥,替我杀了他,好吗?”唯他们两个知道,方才那一阵唇舌缠绵只是江怀元的一厢情愿,他早该知道的,他现在于陈桥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一个舶来客,仅此而已。“桥,穆加伦斯是对人类贡献有伟大功勋的人,基因美学衍生而来的基因迁跃和意识重构研究,其理论体系也只有他知道,他的成就在人类历史上称得蒸汽机现世时候的赞誉。”赫尔墨斯客观评价了穆加伦斯。“你想说什么呢,赫尔墨斯。”陈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江怀元,并感受到来自身后那些暴露灼热的目光。“穆加伦斯就在营帐外边,桥,往你的左手边,扭转四十五度,抬起枪并压好,再往下瞄准到与你的胸口齐平之处,我可以保证一击毙命,但倘若扣下扳机,一场□□就即将开始了,你应该如何抉择?”赫尔墨斯其实不太希望穆加伦斯死去,他珍惜智慧的资源,享受无穷无尽的知识流入成为自身一部分的充盈感,而唯二能与这两者相比的,一是陈桥,二就是这些高智商人类群体的意识运行规律。当他跟随意识迁跃,一种美妙的轨迹就纳入了他的数据库中,它们可相比狄拉克方程式美多了。可陈桥二话不说抬起枪,犹豫都不带半分犹豫,心下一狠,目光如炬,接着指腹与腕下发力,旋即扣住了扳机。新能源枪的枪声也许没有想象中那么震耳欲聋——江怀元如是想。在如此相近的距离,江怀元什么都听不到,尽管这时营帐外有无数声音,有震惊、有恐慌的呼喊,有因被挑衅而愤怒发出的怒吼,也有弹若雨下,冲向天空的宣战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