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把不知死活的刀,正在用目光亵渎他。我能感受到眼底而来的、那股几乎烫伤我角膜的光。这时候要是有一滴水落在我脸上,大概会“呲”一声蒸发掉。体内的热度熏蒸着,我感觉自己自内而外开始熟透发烫。他转了过来。他目光如炬,刀子一样落下来,一下子就抓住了我这无耻的偷窥狂。一时间做贼心虚占了上乘,我的心尖在颤动,耳膜突突作响,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什么?他说了两遍,我根本没听到,又问,什么?朱丘生不耐烦地皱眉,重复说,愣着干嘛?明天起早,滚上去睡觉。我松了口气。哦,睡觉。睡觉好啊,睡觉安生,睡着了就一了百了。我爬上上铺,翻了几个身,心里默念着,睡觉睡觉。可是问题来了,我怎么也睡不着。我躺在上铺,身下响起轻轻的鼾声。月光照进来,圣洁的银光里,我满脑子都是朱丘生的臀部和那截细腰。挺翘的、圆润的臀部,紧实的、线条严整的细腰。他就睡在我下铺,酣睡到无意识,像婴儿一样,洁白如纸,对周匝的一切一无所知。我的身体安宁着,思绪却奔跑驰骋,我想到很多,想到井下他扔在我膝盖上的那块石子,想到他背上的山风,然后想到裂唇,菜丸子,葡萄架。大脑突然出声,问我,语气暧昧,谁是你的玛莲娜?在意识回归前,我已经探出头,在月光里凝视他。一只毒蛇盘着,绕着禁忌的苹果树,说你吃啊。吃啊。我的喉结动了动。朱丘生如有感知,突然就睁眼了,他好像是皱了皱眉,眼睛挑起一个缝儿,看到我吊在床架上,那一眼把我们俩都吓了一跳,我差点从床上栽下去,我攀住床沿,紧张地看着他。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说,不睡干嘛?干嘛?我要干什么?我的脑浆飞离大脑,但同时脱口一个心机颇深的结论。我说朱丘生,我恐高。多可笑,不到一米,恐高。好在睡眠让他的思维迟钝,朱丘生想了下,没想出所以然来。在意识混沌时,他对我的纵容仍占了上乘,他撩开被子,说,下来。我压制住如鼓的心跳,缓慢又急迫地钻到了他身旁。空气又安静了下来,朱丘生很快又睡了过去,他背对着我,整个人均匀地律动。我面前是他赤裸的背,是那一对曾支撑起我胸膛脊柱的蝴蝶骨,以及深深的,吸引我用亲吻填满的脊柱沟。肌肉线条起落,山川般秀美广博。他是磁石,我是铁矿,他的背是磁极,吸引着我的唇,我瞪大双眼,唇面挨上一片冰凉,同时心脏颤栗,我不知道何时落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吻。脊柱沟,蝴蝶骨。他脊柱的中轴线被我印上一个端端正正的吻。朱丘生动了动,口里“嘶”了一声。我惊得一下子后仰贴在墙上,不敢出声,更不敢动。他却没有醒,一翻身转了过来。床铺狭窄,他的一只胳膊恰好搭在了我的腰上,手指漫不经心地一握,拢住了我的腰侧,滚烫的掌心贴着我的皮肉,嘟囔着,好好睡觉,不许动。不许动。然后他又睡了过去,手掌却在我腰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腰肉挨住了带着薄茧的手掌。垒柴点火。我们的脸靠得很近,他的长睫毛几乎扫在我脸颊上。我与他身高相仿,躺下后正正好好,头挨头,脚对脚。他唇里的热气,落在我唇瓣儿上。只消轻轻一扯,被子便从他身上落了下来,变成了无遮掩的。我开始思考铜锣村的山水有何特别之处,是什么样的水土能养出这样的,灵秀的骨头。这样的脊背。这样的腰腹。这样让人一眼看到,就想盘在腰上的腿。然后,我呆怔了,从内心深处涌上一股恐惧,但恐惧背后又是可耻的欢愉。……天打雷劈五雷轰顶的,我为什么这么想?我的肢体颤抖,我的心脏惊悚。我在求我的大脑停下,但我对它束手无策,大脑离开了我的神经体系,它的想法香艳而独立。它一遍遍幻想掐住他的腰肢,摁住他挣扎的腿。然后拢住他的脚趾,强硬地抓过来,让他勾住我的后腰。……许多意味不明的动作在我脑海成型,可怕的火从体内点起来了,一瞬燎原。大脑操控了我的理智,血液顺着血管烫遍躯干,炽焰深渊里,我在哭喊着,停下!停下!我的大脑,我的意识笑了,它说,你想停下吗?我说,求你停下!它笑得十分轻佻,你可以控制我,但你想停下吗?我……我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