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善道错愕:“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那那那……那灵兰怎么办?”任新正笑:“我一直怀疑你惦记我老婆,看样子是真的。你不问我怎么办,你问她!”任新正弹了吴善道的脑门一下,这时赵力权走了进来,吴善道忽然作揖:“谢谢菩萨指点。”
冬至,下午4点家里飘着冬至汤的药香味。客厅里摆着两个大行李箱。任天真穿戴完整,拎着早上买的塞得鼓鼓囊囊的大包从楼上下来,冲厨房里喊:“阿婆,给我装份饺子和冬至汤,装保温盒里,我带走。”坐在客厅看报纸的宋亦仁抬起眼,透过镜片上面的缝隙看着任天真:“你这是一晚都不多住?那边收拾好了?”任天真:“嗯。”宋亦仁:“我们开饭早,你把年饭吃了再走也不迟。”任天真:“不了。”宋亦仁:“你去给头头送饭?”任天真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任新正:“我不想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有上顿没下顿。”宋灵兰听到这句话,坐不住,直接起身走进厨房。张继儒包好食盒提出来:“你先吃一口再去吧。”任天真拎起袋子,拖着两个箱子头也不回就走了。
任天真把食盒和新买的大包给田星星:“里面是她要的换洗衣物,还有笔墨纸砚。笔墨你给她留在医院。她得空就写。还有一双棉鞋,你让她穿上。”田星星:“你真的不去见她?”任天真扯扯嘴角:“下次吧……我没有勇气……她看到我估计也不好受……”田星星:“你们俩真是……造化弄人。”任天真:“你快去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田星星把食盒递给孙头头:“喏,晚饭来了。”孙头头坐到长椅上,打开食盒,饺子还冒着热气,一愣:“是……他送的?也不知他喝上冬至汤没有。”田星星看着好难受。
孙头头捧着保温罐,走到走廊尽头,看着窗外的月亮:“‘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天真,这是你教我的诗,你说,是你学过写相思的古诗里最美的一首。你当时还给我出题,说日本有个很有名的作家也借月表达情感,我问了你好久你都不肯告诉我那句话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今晚的月亮真美’。”孙头头端起保温罐,看着月亮喝了口汤。田星星站在一旁,叹了口气,假装没看到孙头头下巴上一闪而过的水光。
任天真默默站在拐角处,偷偷看孙头头的背影,泪流满面。
冬至汤上桌,饺子也圆滚滚,看上去就很好吃。但整个餐桌一片寂静,只有吃饭的声音。宋亦仁:“过节,不是给我上坟,能不能不要板着个脸?饺子都不香了。”宋灵兰:“不吃了?不吃碗给我。”宋亦仁赶紧护住自己的料碟,又夹了个饺子:“好凶。”宋亦仁又踢了踢任新正:“你!怎么也不说话?”张继儒一筷子饺子伸进他嘴里:“食不言,寝不语。快点吃!”宋亦仁撇撇嘴,负气也不说话了。
宋灵兰快速喝完冬至汤,把自己的碗筷收好:“妈,之前的羽绒被收在哪了?我今天找了半天都没看到。”张继儒:“我让天真带走了。怎么,你也要?”宋灵兰:“我以后就搬到手法室住了,再买两床被子吧。”说完,宋灵兰就直接走回手法室。任新正一言不发安静地吃饭。张继儒看着宋灵兰的背影叹了口气。
大冬天的屋子里格外冷。赵力权走进屋子,发现门窗大敞,随手关上门,然后准备去关窗:“任师,您找我?”任新正:“敞开天窗。”赵力权一愣,站在床边。任新正:“坐,来泡茶。”任新正和赵力权面对面而坐:“今天你泡。”赵力权看着眼前一片复杂的泡茶器具,顿时错愕:“我不会。”任新正:“不会就要学。先烧水洗茶。”赵力权有些手忙脚乱地在洗茶泡茶。任新正一言不发。赵力权:“任师今天找我来,是有事?”任新正依旧不说话。赵力权给任新正递过去一杯茶。任新正并不喝,却示意赵力权:“品一品,茶怎么样?”赵力权喝一口,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个根基,喝不出好坏。”任新正:“茶喝不出好坏没关系,做人知好歹就行。”
第37章
赵力权一震,倒茶的手抖了一下,水倒到桌面:“老师这是有话想跟我说?”任新正把杯中茶饮尽,再把杯子递到赵力权面前,赵力权又续杯。
两人就这样杯来盏去,静默无声。赵力权忍不住开口:“师父,您想说什么,请明示。”任新正把杯中水喝了:“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赵力权:“我不知道您想听什么。”任新正:“人是由哪两部分构成的?”赵力权犹豫片刻:“好……坏。”任新正品一品:“也对。就是阴阳嘛!”赵力权紧张地捏紧了裤缝,沉默不语。任新正:“人这辈子会有很多次邪念,连婚姻关系中都可能有亿万次想要杀死对方。但你去找枪的时候,看见窗台上有一朵玫瑰,又会想到摘下玫瑰送给对方。”赵力权:“老师,恕学生愚钝。”任新正:“人只要有良知,都不会走得太偏。你心里要有什么事,现在跟我讲,老师帮你承担。你要是自觉没有偏颇,就可以回去了。”赵力权心里翻江倒海:“并无……”任新正指指天:“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有后果的。想清楚再回答。”
任新正语气已经很严厉了,开始自己动手倒茶。三九天里,赵力权额头上出了密密的汗珠。
任新正倒是喝得很松弛:“你的导师吴善道在我办学的时候,抄了一首诗送给我,我放在书柜里了,你拿出来。在第三个抽屉。”赵力权把一个卷轴抽出来。任新正:“你读一下我听。”赵力权:“善恶无佗在所存,小人君子此中分;改图不害为君子,迷复终归作小人。良药有功方利病,白圭无玷始称珍。欲成令器须追琢,过失如何不就新。”任新正端起茶杯喝茶:“好诗啊!北宋邵雍的《诫子吟》。好诗!”赵力权看着眼前茶杯里打着旋向下沉的茶叶,神情挣扎,满头大汗,最终下定决心:“任师,我做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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