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松口气,谁知却来了两个婆子,进门就笑道:“蓝姑娘有礼了,我们家公子请您过府一叙。”蓝丹皱眉道:“哪位公子?你们哪里来的?”一婆子微笑道:“姑娘去了便知。“蓝丹看门外已停了轿子,并站了好些男人,却面容肃穆,目不斜视,她略微心惊,再看那两个婆子,虽有强请之意,却举止恭谨。她是见过世面之人,只今日必不能草草做罢,就微笑道:”我去整理一下,请二位稍候。”一婆子笑道:“姑娘慢来,我们不着急。”
子巽看络之一直郁郁不乐,便带她到苏杭散心。时值春天,正好是江南风光最旖旎的时候。二人沿运河南下,一路上山明水秀,花木峥嵘。因子巽在江宁府有座别院,他便在那里落脚。那里看屋子的人听得主人回来,一下子大忙了起来:修剪花草;擦桌子抹地;开箱子取古董;定上好的燕窝人参;叫人将小池塘的水弄清。直到子巽进门,管家还在满头大汗指挥众人运行李。
这日晚间他回房,对络之道:“这边的地头蛇消息还真灵通,我前脚刚进门,就有人来送信要拜访了。”络之正坐在灯下描花样,他便走过去看,对她微笑道:“明日想去哪里看看?”络之抬头:“不是有很多客人吗?”子巽笑道:“我又不是为他们来的!”她看他拿出一叠公文,又看他提笔很吃力的样子,就问:“你的手还没好?”子巽笑道:“还是很疼。”络之便低了头。他想了想道:“你也该负点责任,过来帮我写几个字。”她真的拿起笔坐过去道:“你说吧。”子巽便说了几句,一会她写好了就拿给他看:“行吗?”子巽皱皱眉:“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写的。”络之道:“那有什么关系,有你的章戳就行了。”她看他端详着她的字,就一把拿了过来。子巽微笑道:“要是我残废了,往后都要劳驾你了。”络之不知他何意,就说:“怎么样?”子巽问:“学过草体吗?”她说:“一点点。”他就铺开宣纸道:“写给我看看。”她扔了笔说:“我不写。”他道:“一定很难看。”她微红了脸瞪着他。他笑道:“果然。”
他看她要走,便一把拉了她过来,握着她的右手道:“你也评评我的字好不好。”说着便带着她的右手在纸上龙飞凤舞了一阵,一会笑问她:“献丑了,夫人您还满意吗?”她被他身上的淡淡麝香弄得心烦意乱,朝桌上一瞧,却是“煦风缭绕”四字。她只觉心跳得更快,只低了头道:“写得很好。”子巽的头更靠向她,低声道:“以后我教你写草书。”她微点了点头,他这才含笑放了她。
第二日便是江宁府的官员请客,子巽怕他们叨扰不断,就笑道:“一次全请齐了吧,过两日我们就走了。”于是江宁府有点面子的都来了,还有从各省赶来的。因为是私会,知府还请了几位文人墨客,绅士名流,偕同家眷,坐了整整一屋子。到了下午,众人便到了船上预备游河。子巽脸上应承,却早已心生烦倦。因女眷都聚在上层,他也不能冒冒然去找络之,想必以她的性子早就烦透。他隐忍工夫一流,只不知楼上那位此刻脸上何等表情。
好不容易挨到船靠了岸,突然有小厮报:“船到了西城,楼上的众位夫人小姐要去罄缘寺,请众位爷稍等。”江宁知府何再炳对子巽笑道:“必是贱内的主意;只是您来江宁一次,罄缘寺不可不去。”子巽对众人笑道:“众位请。”何再炳忙拦道:“韩大人留步,罄缘寺是尊夫人去的,您可去不得。”子巽奇道:“这是为何?”旁边一幕僚赔笑道:“那是苏杭女子求姻缘的地方。未婚女子去是为了问姻缘,已婚的便去那里祈求夫君平安容贵,夫妻和睦。若大人您亲身去了,尊夫人求的福便不灵了。”子巽笑道:“原来如此。”他抬头看了看:“这天好象要下雨呢,不如等各位夫人求了福,我们就散了吧。”他既如此说,众人忙道是。于是何再炳便命船靠岸停着,众人一边吃喝一边等女眷回来。
谁知不一会就雷声大作,子巽又喝了杯酒,对众人笑道:“各位先回去吧,这天好象要下大雨呢。”众人如何敢走。子巽便看向何再炳,何再炳忙道:“各位回去吧,韩大人这次是来游山玩水的,又不兼着差,大家不用在这里立规矩。”他规劝再三,众人才带着家眷慢慢散了,也留下继续寒暄的,只是后来子巽说话越来越少,那些人不得已也走了。最后只剩下何再炳并三四个人,一同等着女眷回来。
春雷过后,瓢泼大雨便哗啦啦地打下来,何再炳也急了起来,对小厮喝道:“再去看看,怎么少奶奶们还没出来。”子巽道:“这雨太大,必是在等雨停。”何再炳赔笑道:“韩大人放心,有贱内带人陪着尊夫人,一路上都有人照应着,出不了事。”子巽恩了一声,只看着围棋子。何再炳不知该如何应承,自己跑到船外忙起来。
他在船上外仓立了一柱香的时辰,忽有一小厮披着油布跑来道:“爷您放心,夫人们都在寺里待着品茶呢,因雨太大,寺又在山上,她们一时下不来。”他忙问:“韩大人的夫人可好?”那小厮道:“小的不知道哪位是韩夫人。”何再炳骂道:“糊涂东西!”那小厮道:“小的再去问。”何再炳连忙进船来对子巽回禀,又笑道:“大人您放心吧,尊夫人只怕在品茶。这罄缘寺引的是山涧的活水,等一会就能比比这里的茶水有没有京城的好。”子巽微露笑意:“这里青山绿水,京城远远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