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驾临,你们这些宫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将天子拒之门外?”
元韶摆出了总管的威风,心里也只能寄希望于皇后不要做得太过,否则这件事情得怎么收场,难不成要这些御前的人像是今日作乱的叛军一样拿了长梯翻进去,从里面把门开了?
过了不久,千秋殿大门的里面传来了皇后贴身侍女的声音,“总管,不是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娘娘说要斋戒沐浴,不许擅开宫门。”
藏珠的声音透露着一丝无奈,这叫内侍监心里发急,他压低了声音,尽量好声好气地同她隔着一道厚重的宫门说话,“藏珠姑娘,圣驾可是在外面等着呢,就算是民间夫妻吵嘴,那不能将丈夫一个人丢在门外,娘娘再怎么不高兴,总也得识些大体,不能教圣人等在外面罢?”
“娘娘的吩咐,奴婢能有什么办法?”
藏珠叹了一口气,圣上与皇后的话都得听,圣上固然尊贵,但她毕竟是跟随皇后的,如果这个时候听总管的话开了门,娘娘定然要生气的:“皇后娘娘疲倦得厉害,晚间只用了一盅红枣甜粥,现下正在更衣沐浴,圣人这时候进来,恐怕也有些不妥。”
皇帝蹙眉听完了藏珠的回话,阿笙不等他用膳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但皇后的孕吐期已经过去了,她要用自身的精气养着两个人,过了短暂的孕吐期后,平日的食量其实是要比他这个男子还要大些的,但现在只用了一碗粥就要撤膳,拿自己的身体与他赌气,未免有些太不值当了。
“朕知道皇后今日有些不适,那今日朕暂且先回去,若是皇后有什么不舒服,便差人去寻太医院使来诊脉。”
圣上吃了闭门羹,说不难堪那是假的,自古以来恐怕也很少有女子像是她这般,阖族谋逆不向君王求饶,反倒是自己将皇帝拒之门外,他想着苏笙夹在书中的乌发,沉声吩咐道:“这些时日不许皇后接触刀剪针线,她要管着内廷,就不必替朕做香囊了。”
天子中气十足,这话传得很远,门那一侧的侍女应声称是,圣上便不在此处过多停留,吩咐御驾回转太极殿了。
自从娶了她之后,圣上几乎不曾独眠御榻,但皇后已经做出了拒绝姿态,他若是不顾中宫心意,硬要内侍开了千秋殿的门,恐怕会伤了皇后在宫中的威严。
内侍监瞧着圣上回转太极殿,知道圣人如今心情定然不好,跟随在辇车一侧不敢发声,但圣上在辇车中静坐良久,忽然开口道:“派人到英国公府去,就说皇后近些日子思念家人,让阿瑶入宫再陪皇后住上半月。”
后妃有孕可以让家人入宫照拂本是不成文的惯例,但多半是母亲或嫂嫂入宫陪侍,苏笙与英国公夫人不相熟,倒不如叫温舟瑶进宫陪一陪,她们两个从前到底在一起住过,叫她劝一劝皇后,比自己现在这样与她僵持着还好些。
太子发动宫变,圣上这几日本来也是有些不得闲的,叫温舟瑶将她那些念头悉数打消了,自己那时再来千秋殿陪她,阿笙是个肯听劝的人,不会叫他为难的。
藏珠领了皇帝的吩咐,回转到皇后寝殿的时候也是松了一口气,她见苏笙已经出浴换好了一袭素衣,还是有些后怕的“娘娘,您说您这是何苦呢,这一头青丝谁瞧了不羡慕,您还将头发铰了下来,奴婢见了都替您心疼。”
苏笙执了一本佛经在手,倚坐在窗下床榻翻阅,宋司簿眼看着自己卸去了皇后衣冠,差点要被骇死,但又不敢惹恼了皇后,只能听从她的吩咐,全部退出了内殿,只留藏珠一人侍候。
听藏珠这样抱怨,她只好安慰道:“剪了就剪了,以后还会长出来的,我还嫌顶着这些头发太沉了呢!”
“娘娘,依奴婢看您这样是何必呢,圣上这样疼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瞧在您的面子上,说不定会赦免了主母他们。”藏珠有些天真道:“刚刚圣上在外面很是难堪,可就是这样都不曾生您的气,临走前还吩咐奴婢们将殿内的刀尺之物都拿走,怕您伤了眼睛做针线活。”
“陛下哪里是怕我伤了眼睛,他是怕我出家,或者自戕。”
经过后殿汤池的浸浴,皇后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血色,苏笙随手推开了窗扇,听着殿外逐渐远去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藏珠,你跟在我身边这样久,还不清楚陛下的性子吗?”
“他看似什么都听我的,给我一个好的出身,又许我干政,可是一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圣上什么事都是要瞒着我的。”
苏笙苦笑一声,她靠在枕上,腹中的孩子叫她行动有些笨拙,已经无法像从前那般随意环住自己的膝头,“圣人是被人从东宫位子的上面赶下去的,杀了废帝与秦氏才得以重返太极,他对皇位看得重极了,阿耶跟随太子谋反,太子又将圣上与我的事情说了出来,阿耶与他必然是要赐死的。”
她与圣上夜夜同枕,多少也能猜得出皇帝对这些罪人的安排。圣上平生逆鳞,皇位算是一桩,大言不惭一些,她或许也算一桩,苏家与东宫在这两件事情上都犯了忌讳,这叫圣上如何不动杀心?
“地藏奴还这么小,或许还有几年活头,或许将来某一天也会死于一场风寒。至于良娣,她大约要去太极宫东门同襄王妃和那几个县主做伴,但圣上要撇清我同苏氏的关系,必然要对长乐郡主的耶娘兄弟严正无私,抄没家财倒没什么,唯恐灭族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