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听她姐妹声气,眼里一片了然的云淡风清,乌黑的长发上插戴着六把?珍珠独头簪子,衬的目光越发剔透。
“我阿耶当年何等得?宠,出同车,卧同榻,日日陪伴圣人身侧,三十几岁就封了国公爷。满朝文武,宗室亲贵,谁能逆他的锋芒?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是?,就为了偶然替先皇后王氏鸣不平,走漏了圣人有意废后的消息,便被贬黜京外。圣人大约也无心取他性命,可是?岭南路途遥远,食宿无定,他久在富贵乡里,怎么经受得?起磋磨?最终凄惨死在路上。伴君如伴虎呵,我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忠王不得?圣心,为这些事去?请旨,反而添了厌弃。”
家破人亡之事,姜氏说来波澜不惊,仿佛闲闲讲起前朝旧闻,落脚处全是?道理。英芙微一踌躇,想起与李玙订婚前后,姜氏也曾这般淡淡流露出劝阻之意,只不敌韦坚与青芙一力撺掇。
青芙将身子向前倾,殷勤劝说。
“当初我嫁薛王是?填房,别说庶子,连嫡子都有四个,可如今承袭嗣薛王爵位的却?是?我的儿?子。六妹妹,凡事皆有可为,岂有一定之规?从前太宗、高?宗在时,正房嫡子还有些许尊贵。可如今这位圣人,是?靠着军功、胆识、人望、手腕夺得?帝位的。连圣人都如此,王府里还有什么礼法规矩可讲。大郎有圣人长孙的名号,早早封王,连太子长子的行次都越过去?了。你再不加紧着些,往后‘百孙院’中,谁把?六郎当回事?”
英芙在青芙炯炯的目光逼视下感到压力重重,然而姜氏的话也着实说到她心坎儿?里。她左右踌躇,默然不语,只好拿着金锁在六郎眼前摇晃。
韦家十来个女孩子里头,就数青芙的性情?最是?温柔清淡,可眼下,她恼怒英芙不争气,竟乍然抬高?了音量。
“难不成你嫁了忠王,也学了他浪荡无用?”
英芙求告似的看向姜氏——然而姜氏并没有说什么。
英芙只得?嗳声道,“连赐名的旨意都求不下来,请封之事从何说起?”
“借口!”
青芙愤愤瞪她一眼。
“难得?你们兄妹三个倒是?同心同德。”姜氏轻笑,悠悠然贴身掏出一物放在案上。
明朗的阳光顺着窗缝向房中延伸,在案几上铺陈出一道细长的光带,将此物照的金光灿烂。
——竟是?金鱼袋!
英芙忍不住掩口惊呼。
“这是?何意?”
连青芙也敛了眉目,定定望着姜氏,眼神复杂微妙,指尖摁在其上微微发抖,体?会?着金丝银线的生硬触感。
薛王在世时手中也有此物,嗣薛王降为四品,便只得?银鱼袋。
姜氏对两人的反应十分满意,遂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