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才三十出头,梅开二度,亲朋好?友都为她?高兴,乱世中书礼俱废,也不要紧。再者,她?只看得上大英雄,大人物,凭一?己之力,能把世道翻过来那种。譬如永王,贵为宗室又如何?她?照样?不当回事。中贵人,这样?的女人喜欢一?个男人,你杀了她?,也改不了。”
李辅国?气得直冒汗,杜桂堂紧张地手脚发软,轻声警告。
“五娘!少说两句!”
可杨玉丝毫不让,甚至微微抬高了下巴,眼底的睥睨之色映着火光,简直叫李辅国?自惭形秽。
许久,李辅国?忽然莫名其妙地低头看向双腿。
他两条腿不一?般长,右腿断骨重接后?短了一?截,平时站久了或是阴雨天,就?酸痛得像有根铁锥子死命往骨髓里钻。所?以他总是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左腿上,扳正?上半身,让旁人看不出纰漏。
可如此这般久了,他左腿比右腿粗壮许多,而且脊柱严重变形,站着不明显,只要走动起来,比一?般的瘸子更?古怪,更?猥琐。
——很多年没人敢在他背后?窃窃私语了。
但当初是有的。
李辅国?拼命克制着冲进村里,找面镜子照照尊容的冲动,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嘴唇微微发抖,情绪就?快压抑不住了。
亲信上前道,“司马,既然人不在,咱们?回去复命罢。”
“对——”
他虚弱地应了声,竟然答应了。
“回去,回去。”
杜桂堂很怕李辅国?暴起发怒,与村人拼个你死我活,至少拿金珠玉石劈头盖脸砸向杨玉,但他仿佛已经泄光了全身气焰,竟真的一?走了之。
杜桂堂心有余悸,问杨玉。
“你何必说得那样?刻薄?其实当初,他对杜家不错。”
“他那种人……”
杨玉背心也汗透了,望了眼身后?火势渐小,便帮他揉胸口?。
“一?旦得势,恨不得浑身的筋骨皮都扒了换一?副,我不揭破当初,他便自以为寒窗苦读,正?途出身的郎官,越发做起美梦来。”
杜桂堂半懂不懂。
“可你惹恼了他,万一?他对二堂姐不利呢?”
“不利才好?,叫若儿硬起心肠,早早结果了他!”
杜桂堂听得浑身一?抖,不敢相信这种狠辣之语出自她?之口?,杨玉已热得摘了单丝罗扇风。
“知道那处何等凶险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哪里还会回去?”
十月二十五日,房琯上表皇帝,请求率元帅府五万新兵收复两京。
奏表洋洋洒洒数千字,言辞慷慨,恢弘华丽,看得李玙双目含泪,及至读到?末页,更?是大惊失色,举棋不定,遂招李俶等来商议。
兄弟三人轮番看完,李俶不说话,李儋也垂了眼。
李倓便道,“圣人,儿子们?商量过了。叛军起兵已近一?年,初时来势汹汹,席卷九州,几有将李唐宗脉连根拔起的势头,可是越到?后?头越软弱无力。尤其李光弼常山大胜后?,河北十余郡县纷纷倒戈,重归朝廷,中原局势已然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