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随在妾侍的最末尾,低着?头,避开吴氏们怨愤的眼神,却不想张孺人有意拦在院门口,鬓上插的缠丝金蝉微微颤动,仿佛活了一般。
“杜娘子不愧是王妃特意回母家挑的人,果然手段一流,又能兜住王爷的心,又能替王妃敲打人。啧啧,好利索身手。”
吴氏幽幽道,“杜娘子说的都是好话,怪只怪奴婢们见识浅,懂得少,犯了王妃的忌讳都不知道。”
孙氏倚住门框,左脚踩在门槛上,右脚悬在空中踢踏,尖声?冷笑。
“妾出身卑贱,在教坊司长大,瞧见的都是三教九流。听?闻杜家也?是大族,原来这般不自重,送女孩儿做妾。再得宠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与我?们姐妹相?称。”
她忿然唾了一口,骂道,“也?不嫌臊得慌!”
饶杜若入府以来时时自省,遇事沉稳冷静,切切不可妄为,乍然听?到这般粗俗恶语,面孔还是烧成了一团火热,然而张孺人不发话,干瞪着?眼瞧热闹,她唯有蹲了蹲身,讪讪地服软。
“姐姐们教训的是。”
她这般懦弱无用,孙氏鄙夷地瞪了一眼,便向?张孺人致谢。
“孺人面冷心热,一向?替孩子们打算周到,衣食也?好,学中大小事也?好,奴婢们伸不了手的,全?仗孺人看顾。”
张孺人低低叹息一声?,眸中波光潋滟。
“我?原也?不是为了你们。唉,从今往后,万事自己当心吧。”
几个妾侍彼此看着?,都生?出同?舟共济之?意,互相?点一点头,手牵着?手散了,只把杜若一个丢在门口不理?。
海桐不服气道,“王妃辖制她们,她们怎么反怪上你了。”
杜若揉着?眉头无语叹气,半晌道,“谁叫我?头上刻着?个‘韦’字呢。”
“王爷处处拿娘子挑拨王妃,她们又以为咱们是王妃一党,真是两头不讨好。”
两人站在日光里大眼瞪小眼,七月流火,背脊上晒得热烘烘痒扎扎,叫人又毛躁又不安。
杜若定一定心神,徐徐道,“要紧的是王爷怎么想。”
“他一天到晚不在府里,能怎么想?这些事他未必知道,你又不肯告个状。”
“只要王妃安分,不指着?六郎争爵位,我?在王爷那儿就有点子功劳,不算白来一趟。”
一时两人回了乐水居,闲坐半日无事。长风激荡,吹得水晶帘动,叮叮咚咚响如?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