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车厢里忽然响起极小的歌声。秦珩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向闭着眼面无表情的皇兄。他吟唱的《蒹葭》调子有些像他们小时候悄悄出宫,在茶楼里听人唱的。只是皇兄唱的似是而非,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远远称不上动听,倒有些好笑。
秦珩抿唇一笑,继而又伸手掩住了口。她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温暖。
他闭着眼,她无法从他眼中查看情绪,她只看到他的薄唇一开一合,不成调的曲子从他口中溢出。
笑意渐渐染上了她的眉眼。她心里的那些慌乱、不安、犹豫、难堪忽然散去了很多。她悄悄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他的唇。
秦珣猛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神色如常。‐‐若非秦珩眼尖看到了他红透了的耳根子,还真当他如同外表一般淡然。
轻咳一声,秦珣仍捉着她的手不放:&ldo;怎么了?有事?&rdo;
秦珩试着抽出,没有抽出来,干脆作罢。她挑了挑眉:&ldo;有,想fèng上你的嘴。&rdo;
&ldo;为什么?&rdo;
&ldo;不好听。&rdo;秦珩回答的很简单。她另一只手也在他脸上作乱。
柔软的小手将他的脸扯成各种形状,秦珣的眸色渐渐变深,他沉声道:&ldo;想堵上我的嘴,不止这一个方法。还有其他的,你要不要试一试?&rdo;
&ldo;啊?&rdo;秦珩乖乖收回作乱的手,&ldo;什么法子?&rdo;
秦珣低头倾身,准确无误地吻上那菱形如花的唇瓣,但是并未长久。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浅吻之后,飞速离开。
他盯着她红润的唇:&ldo;这个法子。&rdo;
秦珩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结束了这个突然的吻。她双颊显出晕红,想要恼一恼,又觉得没意思,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快速抽回了手,将身子挪得离他远了一些。
她这反应,同之前两次都不一样。秦珣见她眼睛明亮,嫩脸匀红,像是恼,又像是羞。他心里有些顶不准,干脆也挪得离她近了一些。
秦珩深吸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ldo;这法子一点都不好。&rdo;
秦珣一愣,继而轻笑:&ldo;是,那我下次想个更好的法子。&rdo;
狠狠瞪了他一眼,秦珩道:&ldo;你别想了。&rdo;她偏过了头,不再看他。
她想,还是不一样的。当初在晋王府,他亲她那几次,让她觉得震惊、恐惧,甚至还有些荒谬感。她那时满心的都是:&ldo;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rdo;
而现在,当他们不是兄妹的证据渐渐明了,她又与他朝夕相处数月,有时也牵手、也拥抱……到今日,他再亲上她时,她只是惊讶、好笑、羞恼……
她想,她真是一点一点,跟他越来越近。原本以为不能接受的事情,竟然就这么慢慢地接受了?她莫名有些惧意,是不是再过一段时日,她就会欢欢喜喜地同意嫁给他?
她的心很小很小,原以为只能容下她自己一个。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位置越来越重的?
秦珣看她神色变换,却不知她心中所想。怕她胡思乱想,影响心情。他轻声道:&ldo;距离回去还有段时间,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rdo;不等秦珩回答,他就自顾自道:&ldo;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孤儿……&rdo;
他一面讲着一面看她神色,颇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就又讲到揭竿而起了……
秦珩愣了愣,摇头轻笑。她摆了摆手:&ldo;好了,好了,你别讲了。我知道你下面要讲什么了。你要是觉得无趣,我唱曲子给你听好了……&rdo;她小声道:&ldo;《蒹葭》哪里是那么唱的啊……&rdo;
她定一定神,慢启红唇:&ldo;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rdo;
被打断的秦珣挑了挑眉,静静地看着她。他承认,她比他唱的,要好听太多太多。‐‐当然,他想,即使她什么都不唱,就是安静坐着念佛都比他唱的好听。
马车急速行驶,在雨后的街道上留下浅浅的辙痕。
街上安安静静,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
秦珩待在马车里,她只唱了几句,就不再唱了。
以歌声娱人,终究是下道。在季夫子口中,这和以美色惑人不相上下。他们偶尔唱上一两句,全当是娱己。再多的,却是不能了。
何况她心里装着事情。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想武安侯的事情。可是,又哪能真的不想呢?思想这种事情最难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