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九目光在他面庞流连片刻,忽而一笑:“大哥哥,你脑袋里又在转坏主意,是不是?我实话同你说,你尽管慢慢运功,没有半个时辰,甭想动上一下儿。”
欧阳锋不大理会她,兀自闭目道:“是么?”心中却暗暗戒备,若她稍生歹意,便打算将御蛇法门缓缓说给她听一些,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道理他自然懂得。
正想到此处,忽而鼻端嗅到一丝清甜幽香,紧接着怀里忽而贴偎来一副温软娇柔的身体,他睁眼一看,正与曾九盈盈相视,纵算知道这丫头片子不怀好意,也不免心中怦然一动。曾九两臂拢挂在他脖颈上,音气轻腻道:“是不是我把你变成自己人,你才终于肯教我?”
欧阳锋垂睑望她,微微一笑道:“你要我做你自己人,适才乖乖的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曾九爱娇地一摇头,道:“那可不一样。我是你的自己人,是我得听你话;你是我的自己人,就是你听我话了。”又向他意味深长一笑,“大哥哥,你不是好奇我葫芦里的东西么?那就是能要你变成自己人的东西。”
欧阳锋笑容淡去,阴冷冷地道:“我劝你还是趁现在我不能动,直接将我打死。否则往后稍有不慎,你在我这个自己人手里,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曾九毫不动容,明眸凝视他片刻,莞尔道:“你别急嘛,我又没说要对你用这法子。”心中则暗暗道,等着瞧罢,早晚教你心甘情愿做我的自己人。口中却留了余地,笑着软语央道,“大哥哥,你生我气了么?别同我一般见识,好不好?”
欧阳锋盯着她,缓道:“我怎会生气?我比早先更喜欢你了。”
曾九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啦。既然你不愿意教我御蛇,我也没办法,就去瞧瞧你的小蛇小虫,也不枉来白驼山庄一回了。”
欧阳锋不意她如此轻易放过这一节,却不知曾九起了自古美人都易有的好胜心,并不打算今晚就威逼他说出什么,只听她扬声唤道:“繁奴姐姐!你来,你们庄主有事叫你呢。”
外头繁奴远远听到她声音,等了片刻不见主人喝止,便迟疑地走到门口,问道:“主人有甚么吩咐?”
忽而两扇门一开,曾九衣衫整齐的婀娜而立,笑道:“欧阳庄主体恤我生性顽皮好奇,要你带我去药房和蛇屋瞧瞧,长些见识。”
繁奴趁机向屋中一瞥,但见欧阳锋端坐床畔,脸色冰冷,抬眼淡淡看了看她。她本能觉得不对,再侧头一望曾九,见她语笑嫣然的盯着自己,忽而背后发冷,不由强笑道:“这……奴婢也没去过那头,不大清楚怎么走。”
曾九也不为难她,回首向欧阳锋道:“喂!你瞧她害怕的,快给她宽宽心。”
欧阳锋脸色十分难看,半晌缓缓道:“你带她去。”
曾九这才笑吟吟地回过头,道:“听见了罢?不过你可万万别溜着我玩儿。按你早先说的,若咱们快快地走,一盏茶功夫里,这庄中任何地方也能去得。那么就以盏茶功夫为限,若到时还没见到药房……我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繁奴已瞧出庄主受制,心中不由战兢,道:“奴婢知道了。”
欧阳锋眼见她二人欲走,忽道:“九姑娘,用不了多久,咱们后会有期。”
曾九脚步一顿,倏而回身睨他,似笑非笑道:“你又不同意和我比试,今晚之后,保你这辈子再见不到我啦!”又把脸一板,“还有,甚么九姑娘?我是你姥姥。”自个儿说完,登时忍俊不禁,嘻笑不停,声如银铃般将门一阖,留下脸色铁青的欧阳锋,飘然去得远了。
却说欧阳锋积威深重,繁奴从未见过有人胆敢这般戏耍庄主,不由又是惊奇、又是害怕。她觉得曾九行止邪异,亦不晓得欧阳锋究竟状况如何,惜命之下不敢在路上喊叫救命,便乖巧地将她领去了药房。
药房与蛇园毗邻,远远就闻得到辛辣苦腥种种气息,曾九一闻便知无错。看园奴亦听闻了庄主带人回来的事,眼见有繁奴领路,说是庄主吩咐,便不生疑,将曾九放了进去。
其中一个白衣奴十分伶俐殷勤,特地在前领路,向她分说药房之中各门职司。走到药库门口时,只见隔壁一扇小屋灯火辉煌,人影闪动,不由微微驻足。那白衣奴见机道:“那是炮制细料的地方,这月余间大概有宝贝要来,是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值守。”
曾九微笑道:“啊,你们是等那朵天星蛇斑花,是也不是?”
白衣奴也不惊讶,这却是人各有其性了。有些人天生爱色,见到绝代美人便比甚么都更销魂。他摄于曾九美貌,身子脑袋都酥了半边,只道庄主当同他一样,告诉她了甚么也不稀奇。便笑道:“姑娘说得是。”
曾九点了点头,回首一瞧药库大门,见门上落锁,便道:“打开门。”
白衣奴为难道:“这里存放的都是庄主精心配制的成药,咱们打不开门。钥匙向来是庄主亲身携带的。”
曾九也不为难,笑道:“去蛇园瞧瞧。”
二人出了药院,从回廊走到白墙根下的一道漆黑角门前,推门而入,一片漆黑不见五指中,入耳皆是密密麻麻的蛇嘶声。那嘶嘶声窸窸窣窣、起伏连绵,仿佛漫山遍野都要涌来斑斓蛇潮一样,令人不由得浑身发冷。那仆人将手中风灯高挑,映着微弱灯光,只见偌大一片黑黢黢的空地,四下围有曲折阑干,绕绕弯弯地通向不同的朱红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