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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第1页）

陈月天喊：&ldo;把狗官胡传路拉上来!&rdo;有人领着台下的兵士挥拳呼喊：&ldo;护烟除霸!&rdo;&ldo;枪毙狗官!&rdo;

绳捆索绑的胡传路被牵了上来，他不屈地昂着头。

陈月天说：&ldo;大家看清了，就是这位狗官，为了讨好西省的冯大人，不断给全县百姓的完粮课税加码，逼得多少农民弃粮种烟，种了烟他又铲烟，这不是比土匪还土匪吗?他到处宣传铲烟剿匪，我们今天给他反过来，我们先剿了他的匪!我们要告诉民众，今后谁要铲烟，就是胡狗官的下场!&rdo;

在兵士的拍手声和呼喊声中，统领六省地盘的国民革命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派到商县的一县之长胡传路，被拉出南门在州河滩上给枪毙了。

陈月天十指交叉着脱了白手套，又轻松地弹弹衣袖，宣布：&ldo;下边，请，东秦岭保民军唐总司令靖儿先生讲话!&rdo;陈月天拍手，兵士们拍手，板凳上的人拍而不响地晃动着双手。唐司令趔脚拉岔地走到台前，他腰间的裤带上别着串在一起的县府大印和县长门牌，背上斜搭着&ldo;母亲大人神主&rdo;的牌位。他将挣罗匠的八字脚立了定，右手拿烟锅在左手心里敲一敲，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的民众，不说话。

民众就不敢说话了，大十字广场一片肃静。

唐司令轻言慢语地说：&ldo;这么大个商县，没个县长是不行的。今儿开民众大会，最要的一条就是，公举新县长。大家举手发言，现场公举，递条子举荐也行。&rdo;

众沉默。天阴沉得像要塌下来。唐司令朝板凳上的人扬扬旱烟锅，抬高声音说：&ldo;商会的先生们举一个来么!&rdo;商会的人脸平着，后排人的腰蜷在板凳上窃窃私语。陈月天在一边撂话：&ldo;商会的人起价高啊，给个县官都不坐?&rdo;

终于有一张纸条递了上来，陈月天连忙送到唐司令面前。唐司令面色和悦着，用烟锅示意陈月天宣布。陈宣布的声音很大：&ldo;黄国卿!&rdo;又高举着拍手，兵士们立即和着他拍手。

唐司令用长烟杆一勾一勾地往台上招呼，说：&ldo;上来上来，可喜可贺呀!&rdo;众人的目光被扯了过去，在板凳一族的后边，有人扯起一个头戴瓜皮小帽脑后拖着辫子的老者。老者屁股直朝后坠，嘴里极不情愿地哎哎着，有两个兵过来架住他，老者慌忙摇手，连说：&ldo;不才不才。&rdo;

唐司令脸色变得铁青，手中的长烟杆一挥，说：&ldo;拉到南门外毙了。&rdo;老者被架走了，嘴里一直哎哎着，屁股一直朝后坠着。陈月天拿双手朝天上挥舞，连说：&ldo;再举再举!&rdo;

南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广场上又举出一个人来。这人是个小伙子，虽穿得烂些，可四肢齐整阔面大耳。此人被引导着上了台子，陈月天高兴地伸手与之相握并询问贵庚何府，可这人表情木然，对长官所问概不作答，一时弄得讲武堂出身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群叫花子乞丐流浪汉发出哧哧的笑声。

还是唐司令看出了名堂，他长烟杆一挥，又一挥，说：&ldo;拉南门外去!拉南门外去!是谁把这个又聋又哑的人举上来的?&rdo;

陈月天受了捉弄，呼一下掏出手枪，指着板凳上的人问：&ldo;谁举荐的谁举荐的?&rdo;场外的民众轰轰着，汹涌着，一齐朝板凳这边挤，挤得朱锁匠的锁钥架子哗啦啦乱响。一位披麻戴孝的女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从容地走上台，给二位大人鞠了一躬，说：&ldo;是我举荐了我的傻儿子给你们当县长的。贵军进城，我家死了三口人，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保民，也只有傻子才信你们的。&rdo;

唐司令伸出烟锅制止了她，又转身面对民众，很悲悯地说：&ldo;很不幸的，这一家死了人，我叫勤务上把人厚葬了，再发些抚恤金给她。可是‐‐‐&rdo;陈月天接话说：&ldo;这个女人捉弄本军，军法不容，也拉到南门外去。&rdo;有兵士喊：&ldo;枪毙!&rdo;唐司令一字一顿地说：&ldo;不，乱棍打死。&rdo;

场子上起了骚乱，先是外围的闲散人员有了流动，再就像水一样朝人圈中渗，人圈成了一锅粥，你起来我坐下呼啦啦翻搅。猛然一股浪头压下，前头的人群倒下去压在兵们身上，有谁趁机朝人群里撒灰扬土，风头一转满台子烟尘雾罩。混乱中，陈月天吧吧朝天开了两枪，大十字广场立马像被冻住了，跌倒的人蛇起半个身子不敢动弹。

商县城（14）

唐司令拿烟锅在掌心里敲着，冷声子说：&ldo;举呀举呀，再举呀，没人举荐了我就‐‐‐现场任命呀!&rdo;后圈的人群像一堵墙哗地塌散开来，叫花子乞丐流浪汉也弓了腰缩了头。板凳上的也都双手抱了头，不敢朝台子上瞅。朱锁匠吕鞋匠一边攀住摊案子一边斜过身子朝台上瞅，他们想看看到底是谁来当县长。

唐司令从裤腰带上拿出拴在一起的县府大印和写着&ldo;县长&rdo;二字的门牌牌，嘀里当啷地提在手上，走下土台，从兵阵前头走过，脚下挣罗匠的土布鞋踢踏踢踏地响。他右手拿长杆烟锅在人群里点着，鹰一样的目光在搜索。到坐板凳的商会人士跟前，他停住了脚，商会的人像是死了，连气儿也不出。朱锁匠紧紧地扶着他的桌案子，案沿的架子上挂满各种各样的锁子和钥匙，稍微一晃就丁当乱响。朱锁匠实指望早点举出县长，他还忙着要配钥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