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遥长睫忽低,面色有些为难。
阿虎轻声问:“你是在担心你的姐妹吗?”
安遥抬眸去看这人,惊讶对方总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
阿虎又道:“我昨日托人去给城中朋友送了信,把你姐妹的情况都说明了,我那朋友手中有些权利,能查看各地户籍变动,有他帮忙,相信会比我们大海捞针更有用。”
安遥凤眸微颤,没想到阿虎竟已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此时再说道谢话,反倒显得苍白无力了。
她沉吟片刻,决定以实际行动相报,一字一顿地道:“我跟你一起回京都,去揪出那只老鼠!”
“可你的身体……”
安遥打断道:“已经没事了,我们今日就走。”
用完早膳,阿虎将新砍的木柴全部劈好,安遥也帮着做了些家务。
芸姐外出未回,两人就在桌上留了银子和字条,便离开了。
两人沿山路而行,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一片秀美的茶园。
阳光明媚,天地皆宽。
穿行茶园之间,清风拂面,让人疲劳尽消。
安遥用穿了芸姐所赠的旧衣,柔蓝色的窄袖褙子,同色的发带编入了她的长辫之中,配着发间的双蝶钿花,在茶园之间,显得清丽又俏皮。
“想不到芸姐年轻时的衣服这么好看。”
阿虎这话也不知是在夸芸姐还是在夸她,安遥浅浅一笑,也转头去打量阿虎。
阿虎穿着一身湖绿色裋褐,腰间配着紫色玉穗。
这裋褐本是田间劳作的粗衣,可穿在阿虎身上,竟生出了一层莫名的贵气。
细细一看,那紫色玉穗中间虽已没了玉环,但四周的碎玉和编带十分精致,与这身粗衣实在不搭,便打趣着让对方取下收妥了。
安遥想起方才已化为灰烬的两件衣袍,忽觉可惜。
“那么好的衣裳,我们一把火烧了,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啊……”
“可那精致的衣袍太过打眼,只会给芸姐和这个平静的渔村带来无尽的麻烦,留不得。”
安遥又问:“你这身衣服是芸姐家人的吗?”
阿虎点了点头,“是她相公的。”
“怎么没有见到芸姐的家人呢?”
阿虎微微叹气,道:“芸姐是个苦命人,你没醒的时候,我多嘴问了这事,才知几年前发生了意外……所以,一家三口如今就剩她自己了。”
他没说发生了什么意外,安遥也不敢多问,无论是什么意外,带走至亲之人,都是人间至痛。
难怪芸姐双鬓已白,看上去饱经岁月摧残。
打鱼为生的日子,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实在是过于辛苦了。
“阿虎,你看见芸姐眼下的痣了吗?我养母也有一颗那样的痣,相士说那是不祥之兆,有泪痣的女人会一生劳碌悲苦,尝尽世界泪。”
她苦笑一声,继续道:“我那时还骂那相士胡扯,没想到真的被他说中了。为了照顾我,养母吃了很多苦,可一天福都没来得及享,就……”
安遥说不下去了,仰头看着空中的飞鸟。
阿虎接过话,道:“我想未必。你们在一起的时光幸福吗?”
安遥迅速点头,“当然,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那么,想必那些日子对她而言,也是幸福的。苦不苦并非衡量幸福的唯一标准,若清苦的日子里,能有亲人相伴,我愿一生清苦,去换与母亲多相处一年,至少……至少等我长大些,能记住她的样子了,再离开,这样想念还能有一个具象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