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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索克沃夫斯卡接着历数了参与屠杀的15个人或家族的名字（比如父亲和儿子，或者两兄弟）。她指出了谁用木棒打了犹太人，谁用了&ldo;橡胶（短棍）&rdo;，她还补充了一个关于德国人对那天事件的参与的有趣细节：&ldo;那时我是宪兵队的厨娘。我看见欧根纽什&iddot;卡里诺夫斯基来找宪兵队的指挥官，请后者分配给他一些武器，因为&lso;他们&rso;不愿意去‐他没有明说到底是谁不愿意去。队长立刻站起来说，我不会给你武器的，你想干吗就干吗去吧。接着卡里诺夫斯基转身离开，他迅速跑出镇子，继续去追杀犹太人了。&rdo;5

有趣的是，四个月后，即在5月，对拉莫托夫斯基及其共犯的控诉公开审理时，证人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前文所提及的，被告人在庭审期间只提供了很少的陈述，他们在法庭上表示自己曾被刑讯逼供。索克沃夫斯卡也极不愿意出庭做证，她最终说出了这句非常不同寻常的话：&ldo;事发当日，有60名盖世太保，我为他们烧了晚饭。有这么多宪兵在镇上，因为他们是从其他前哨站来的。&rdo;6这是我们第一次听说，大屠杀发生的当日，耶德瓦布内有这么多德国官兵。提供这个信息的人为他们做了一顿饭，因此她应该不会记错。

对于被告人和索克沃夫斯卡态度的转变，我没法做出令人满意的解释。毕竟，不论是1949年5月在沃姆扎的法庭上，还是四个月前在调查扣押期间，他们都只能听任安全警察的摆布。但另一方面，正如我们所知，对当局而言，此案并非一起重点案件。被告人的家人和朋友就在附近且互相熟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他们的辩护律师都是相同的），在很大程度上，他们所说的话会让自己的罪名坐实，也会&ldo;牵连&rdo;彼此。除此之外，在开庭之前，他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利用各种手段向其他证人施压，毕竟这是一个很小的乡村社会。

在德军占据的最后几年里，一个具有相当规模的波兰民族主义地下组织‐‐民族武装部队（nationalardforces，简称&ldo;nsz&rdo;）‐在这片区域内非常活跃，许多人在战后依然&ldo;待在树林里&rdo;。在&ldo;人民的波兰&rdo;（波兰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一场残酷的&ldo;类内战&rdo;（asi-civilwar）在比亚韦斯托克省持续了数年。比如，在1948年9月29日，耶德瓦布内就被一支名为&ldo;退伍老兵&rdo;（wiar）的部队占领了几个小时。7在官方宣布&ldo;二战&rdo;结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波兰共产党的秘密警察和&ldo;树林里的男孩们&rdo;依然很惧怕这片区域的居民。我们很容易就可以想象，一名年老女仆，即一个小镇社区中地位较低的人，很可能被说服而去更改她的证词‐这份证词本来会牵涉镇中的大量居民。8舍此以外，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沃姆扎安全部的检方对这起案子并不是很上心。

不过，不论索克沃夫斯卡是否曾被施压，她在庭上的证词并非无人质疑。1949年8月9日，这起案件中唯一被判死刑的被告人卡罗尔&iddot;巴登对他先前在沃姆扎地方法庭的上诉做了一次&ldo;补充陈述&rdo;：

在庭审过程中，证人尤利娅&iddot;索克沃夫斯卡，耶德瓦布内宪兵队前哨站的前厨娘，做出声明说，在犹太大屠杀当日，有60名盖世太保和同等数量的宪兵在镇上，她还为他们做了晚饭。这份陈述是伪证，因为那天我就在宪兵队前哨站的院子里工作，我没有看到任何盖世太保或宪兵。我去了[当地一个贵族的]庄园里的工具棚好几次，我经过了他们召集犹太人的那个广场，在那儿也没有看到任何盖世太保或宪兵。另外，她说用一个小炉子为60人准备晚饭，这也很荒谬。

对犹太人的屠杀开始之后，一些平民冲进宪兵队前哨站的院子里，他们想要抓走三个正在劈木柴的犹太人，当时我正在维修一辆汽车。接着，前哨站的指挥官阿达米（aday）走了出来说：&ldo;难道八小时还不够你们对犹太人做你们想做的事吗？&rdo;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很清楚地得知，犹太大屠杀并不是由盖世太保施行的，因为我在那天并没有看到他们。残杀犹太人的是镇长卡罗拉克领导下的当地民众。9

三年后，巴登在一部非常有趣的自传中重新提起了这个片段‐‐他后来把这部自传作为他上诉寻求豁免的一个附件，寄给了波兰人民共和国的总理。这一次，他可谓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切入了这起事件：&ldo;在前哨站的院子里有很多附属建筑，如果有60个盖世太保和60个宪兵来到镇上参与屠杀，其中一些人必定会出现在院子里。&rdo;接着他以下面这句话结束了整部自传：&ldo;屠杀发生的当日，我三次步行前往距离前哨站约350‐400米的工具棚，在晚饭时间也在街道上往返，但我连一个陌生人都没见到，不论是在街上，还是在广场上聚集的人群中。&rdo;10我认为，一个寻求缓刑的囚犯不会仅仅为了得到波兰总理的同情，就将这些事情写进他的上诉书中。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去指认德国人而非他的同胞杀害了犹太人，显然会更有效。

据我统计，本书所引用的文献资料共提到了92个参与了耶德瓦布内犹太大屠杀的人的名字（而且往往是带有家庭住址的）。也许并非全部人都该被贴上杀人犯的标签‐毕竟，在沃姆扎法庭上被起诉的被告人中就有9人最后被宣判无罪。11很多当时在广场上看守犹太人的居民，可能只是站在那儿而已，并没有参与任何暴力行动。12但另一方面，我们也清楚，这些被提及姓名的人只是当时在场者中的一部分，而非所有人。&ldo;在被召集的犹太人周围，&rdo;拉莫托夫斯基案的另一个被告人瓦迪斯瓦夫&iddot;米茨尤拉（w?adys?awiciura）陈述道，&ldo;有很多人，不仅是耶德瓦布内的当地居民，还有从附近赶来的人。&rdo;13劳丹斯基（父亲）告诉我们：&ldo;许多在场者的名字我都不记得了，我一想起来就会告诉他们。&rdo;14劳丹斯基和他的两个儿子当天非常活跃。犹太人被成群赶往谷仓（他们之后在那里被烧为灰烬）时，参与犯罪者的队伍不断扩大。正如贝莱斯瓦夫&iddot;拉莫托夫斯基本人所言，&ldo;在我们把他们赶向谷仓时，我都看不清路了，因为周围全是人。&rdo;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