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他们去,朕从来不惧身后评说。”
软糯脆甜的蒸桃出了小笼屉,溢出鲜美浓郁的果汁儿满屋飘香,撒一点玫瑰糖,定柔抓起小银勺,一气吃了三个,桃子易饱,果然打了两个饱嗝,午膳也吃不下了。
漱了口,对宫女们说:“把剩下的做成果脯,等本宫出了月子就能吃了。”
皇帝笑望着她娇憨的模样,问:“还想吃什么,尽管提,我无所不应。”
定柔眼眸璀然一亮:“真的?那我想吃冷水鱼,鱼汤面线。”
皇帝伸手对着莹腻的额头弹了一个指崩,幸好孩子娘教会了他凫水,说起来他们彼时也算师徒,他教她雕刻,她教他凫水。“明日散了朝我奔马去京郊妙真观,不知道后山的溶洞下不下得去,带上镐头打一打,兴许就下去了。”
定柔喜悦的像个孩子:“我只要洞鲅鱼啊,二三两那么大的,肉质最是肥美甘甜,煮出的鱼汤不放盐巴都很鲜。”
皇帝:“你呀,好,明日我不寻到洞鲅不归。”
第二日定柔醒的晚,散朝的时候她还眠着,皇帝更了衣便出去了,定柔隔着帐幔的缝隙窥了窥,而后坐起来进了早膳,抱着小宗时哄了一会儿,复又阖眼睡去,小半个时辰后皇帝忽然掀幔回来,月笙正好奇,皇帝望着床榻,眼中似在思索着什么。
“你主子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罢?”
月笙答:“没有啊,娘娘用完早膳,喂了衡王殿下奶,就睡了,这几日一直都是这样啊,也没力气下地。”
皇帝走到小摇床前,摸着小婴儿的脸蛋,将孩子娘近几日的反应细细在脑中闪现了几遍,发现并无逻辑,也觉许是自己多虑了,站了一会儿,重新掀幔出去。
定柔睡到午时后才醒,问月笙:“陛下走了一个半时辰了罢?”
月笙看了看铜漏:“正是。”
定柔起来拢了拢睡得凌乱的发,面上变得肃穆起来:“来人,叫司衣和司饰女官来,取出朝服凤冠,本宫要梳洗更衣。”
康宁殿,太后刚要午歇,小洛子求见,带来一封贵妃的亲笔书信,太后取出看了看,连忙命人更衣。
一刻钟后,一从内监出了华清门奔走相告,六部官员接到懿旨,速速到大正殿,临时加一个朝议。
众卿颇觉诧异,后宫不得干政,太后骤然下懿旨,是皇帝突发病患吗,这厢忙正衣冠,匆匆奔至大正殿。
金龙宝座旁多了一把太师椅,太后着袆衣大朝服,头戴翠钿三龙二凤冠,恭手肃目端坐其上,宛如神祗。
众卿行了礼,秉着笏板依队列站好。
襄王迷茫地望着太后,不知母亲要做什么,哥去哪里了?
沉思间太后开口了:“前朝、后宫近日蜚短流长,指摘皇帝失德之言,哀家痛心疾首,追究其因,皆为贵妃慕容氏所致,此女容貌妖艳,举手投足间有狐媚之态,委实不是祥瑞之兆,且皇帝因她缕缕违逆,焉知不是被迷惑了心智。”
襄王惊愕失色,立刻有不好的预感。
人群中的慕容康望着上座,眼神如冷刃。
四壁辉煌的殿堂铿锵回音,只听太后道:“今日哀家以圣母皇太后之尊下旨,为保国祚,废去慕容氏贵妃之位,贬为庶人,幽禁于道观,终身不得踏入宫闱。”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领头的沈从武嘴角一挑,废了又如何,皇帝贪欲误国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不是这一个小小作为可以补救的。
有几位皇帝亲信心腹出列,正要以贵妃曾用私银赈灾,茂德含芳启奏,恰这时内殿传来一声清脆的啜泣,身着翟衣凤冠的女子盈盈走出来,姌巧玲珑的身姿,蛾眉倒蹙,杏眼圆睁,众臣齐齐一怔,如置梦中,好一个悲愤含怒的美人!
众卿略略一揖,念了句:“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斥道:“哀家旨意已下,她已不是贵妃了,快来人,将翟服褪下!春和殿的金宝和金册一并收回!”
贵妃挥袖喝退内监,怒问太后:“臣妾可犯了什么罪?母后你要废了臣妾,臣妾冤枉。”
太后冷冷道:“王者崇建妇官,列妃之崇,惟德其选,首要身世贵重,懿德茂行,含章粹美,淑慎其身,尚用终于庆誉,你举止轻佻,言语粗鄙,外是再嫁之身,前夫尚在,丧夫之名不实,休书不以为证,内无妇德之美,惟赞宫庭,只会魅惑蛊惑皇帝,哀家当然不容你!”
贵妃款款跪倒,呜咽道:“臣妾从龙十载,为陛下诞育皇子公主,虽无辅成内治之功,但也算有苦劳啊,你们皇家不能做这般无情绝义,褫夺我的小殿下做大统之选,如今又夺了我的位份,不公!。”
下头的几名御史本来满怀同情这位贵妃娘娘,但听此言,如此矫揉造作,可谓褒姒妲己之流,不知施了多少狐媚功夫痴缠陛下的。
太后丝毫不让。
贵妃恼羞成怒,忽然双膝一直,上了阶樨,众臣说:“放肆!”
贵妃眼中没了眼泪,笑颜如花地面对芸芸百官,把玩着无名指的紫花小戒,道:“本宫伺候了陛下十年,青春韶华尽付,诞育皇嗣血脉,也算为朝廷立下汗马之功,如今色衰迟暮竟要被弃,没有这样便宜的事!”
众卿义愤地咬牙,左右司谏是刚正直板的人儿,听闻此无所忌惮的言语,不由得拳头攥了攥:“不知汝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