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姑对这位娘娘好感甚佳,性子多好的人儿,光风霁月,毫无架子,笑起来如莳花绽蕊,一颦一笑都是画,还时常为她一个奴才的孩儿缝缉衣裳,是国朝最不像娘娘的娘娘。
换上寝衣,男人在灯下看书,抱过儿子询问近日的功课,因为还不到入学的年龄,派了一个夫子来启蒙。
小宗晔已认得了百十个字,论语早已背的滚瓜烂熟,最近在读《幼学琼林》。
男人抚摸着儿子的前囟,眼中充满憧憬。
乡下皆是土坑,定柔铺开被褥熏了熏,皇帝自觉地褪下衣裳到另一边睡了,小宗晔钻进了母亲的被窝,定柔亲着儿子的额头,温柔地在背上抓痒痒,哼着摇篮曲。
小宗晔嘴里嘟囔着:“娘”
不多会儿,父子俩发出细细的鼾声,定柔借着灯烛的微光,笑看着,一大一小刚毅的眉峰,睡相都一般无二。
第159章相守夫妻,恩爱两不疑3……
三更夜,子时正刻的梆子刚敲了。
男人便醒了,蜡烛已烧完,屋中黑的如浓墨,月沉花静,伸手不见五指,摸炕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来穿,定柔来到乡下也惦记着夫君上朝,是以睡得浅,坐起来披衣,趿鞋下地点了两根蜡烛。
男人小声让她继续睡,定柔只当未闻,秉着烛起门闩,到厨房去,萝姑和厨娘也起来了,定柔系上围裙将灶台上煨着的小米枸杞粥盛出,小蒸笼里温着的白糕,又做了两个小菜,取了一碟瓮子里的酱鹅和鸭脯。
怕吵醒孩儿,男人到堂屋来吃,却没什么胃口,定柔说:“我带了开胃的山楂蜜饯,你先嚼两个,胃口就打开了,这一路百十里,空着腹灌了风会得肠胃病。”
男人感叹小妻子的体贴入微,每次来皆小住三四日,深居简出,他每每对这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小日子生了眷恋,若非身不由己,他真想一家人在这里,天长地久。
饭罢上了马,嘱咐了两句,羽林卫在前擎着照明的羊角琉璃灯,乡间小路上蹄声滚滚,星夜奔驰而去。
白天定柔陪着儿子玩耍,打陀螺,拼七巧板,到水田里捉稻花鱼,皇帝说晔儿现下还小,每天只有两个时辰课业,余下全敞开来疯玩,将来他会有处理不完国事民情,羁绊一生一世,小时候还是讫情恣意些,才不会有遗憾。
“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每日晨起用来背书,小宗晔口齿清晰,语声琅琅如金石之音。
品格是骨子里生来的,一天很自觉的规律,且极爱整齐,小书桌上一尘不染,书本纸张平整如熨,做什么事都喜欢有始有终。
小脑袋装着各种好奇,时常问出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已学会了格物致知。
知道父亲披星戴月,为了经营养家,很是辛苦,大大的眸子闪烁着思虑,一本正经地对母亲道:“儿听夫子说朝廷开科取士,好好读书可以考取进士,登科及第,从而光耀门楣,娘,我长大了一定考取功名,让你和爹锦衣玉食,安享天年。”
三岁半的小童子满脸稚气,眉角挂着坚定。
定柔听了眼眶一热,落了两行泪来。
抱过儿子,摸着柔软的额发,这孩子比长女小那么多,却比姐姐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星。
每次离开她如摘心挖肝一般,疼的好生厉害,宫里那边说去了行宫消夏,其他妃嫔偶尔也去,离开久了会引起怀疑。
一步一回头地,定柔努力对儿子笑着,小宗晔到是坚强的很,只是不舍地看着父母上了马车,一滴泪也不掉。
车轮缓缓动起,车帘外儿子的身影渐地变小,穿着黛色小襕袍,一只小手被萝姑牵着,匿没在山水清嘉,稻禾的海洋。
定柔的泪水一股脑涌了出来,伏在夫君怀里,打湿了绢子。
六月初慕容槐寿诞,今年不是整寿,但因慕容家正逢盛宠,早早有人巴望着奉承,不到日子,贺礼堆金砌玉,京城的府邸到底不如淮南的节度府宽敞,简直没了收纳的地方。
定柔的云葭小筑被辟成了库房。
慕容槐自重获天眷之后,被人敬仰着,家族前程光明,便担忧起元寿来,上了年纪的人过一年少一年,一只脚进了黄土,最厌烦的就是过寿,叫阎罗判官知道了,说不准哪日派遣无常二煞来,锁了魂儿去。还是谦逊些好。
是以早早发了帖子到各府,借口染恙,要静养,府中就不大肆操办了,只家人团聚作忻庆,望谅解。
当日门庭紧闭,阖家摆了筵席,温氏忙前忙后张罗茶点筵席,笑的眉飞色舞,今年儿女们可圆满了,康儿前日被调回了京,因在边关几次击退大矢人犯境,立下了军功,敕封一等虎威将军,爵比公候,兼兵部左侍郎。
三省六部之中,只有门下和兵部是皇帝的亲信心腹,非万般信任之人不可胜任的。
如今是一众子弟中官做的最大的。
静妍带着新夫婿也来了,这位杨公子果然貌比潘安,侧帽风流佳公子,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更喜的是,肚子里揣着三个月的身孕,成亲三年,却是第一胎,温氏一度担心女儿岁龄大了,不易受孕,这下子可放心了。
毓娟因性子不容人,从前在孙家被排斥,自十一飞上枝头,毓娟霎时摇身一变,成了祖宗,屋头檐下说一不二,孙家人莫不敢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