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相守夫妻,恩爱两不疑……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锦罗玉衣,广袖高髻,衣妆楚楚,翠绕珠围,众妃和官眷们齐刷刷出了凉棚对皇帝敛衽行礼,同声念金安。
皇帝摆了摆手坐到高台的明黄御帐下,今日穿的襕袍分外超群拔俗,铅白与月白二色参差,织就出影青底釉的质感,宽松的袖摆随风如凌波,羽缎料子绘印水墨渲染的清泉石上流图案,腰束白玉革带,轩昂的身姿丰神卓荦,亦添了几分浩气英风。
娘子为他缝缉的新衣,还美美的给襄王炫耀了一番,小丫头做的衣服总是别出心裁,风格独特,上身一衬瞬间年轻十多岁,襄王也喜欢,追着讨要,求说让嫂子再做一件。
闺阁少女忍不住侧目,纨扇遮面,挡住了羞涩。
他一来,底下敛声屏气,人人都绷着三分小心,唯恐冲撞了天颜。
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目光向四周扫一遍。
太子身着护心软甲,面上戴着护具,领着二皇子宗晏、三皇子宗显与公卿子弟对阵,勒马挥杆,驱驰奔突。
六皇子宗旻和几个小的坐在马上持着木剑比划,内监牵着马缰,徐昭容和冯婉仪心惊胆战地在旁盯着,连连吩咐可别戳了眼。
安可与一众宗室女玩着毽子,清脆的笑声欢快如银铃。
安庆已是十六岁的婷婷少女,不久将要出降,与豆蔻年华的安和并肩端坐皇后身侧,端的仪态尔雅,羡慕地看着妹妹们洒脱恣意。
襄王和一群羽林上将巡视了一圈围场周围的布防,也驰马进来。
太后正与几个国公夫人闲叙,说着小玥儿玲珑乖巧,其中一位官夫人引来一位眉目如画的妙龄女子,对太后举荐:“这是侄女玉姿,年方及笄。”
太后细细打量一番,眉开眼笑地夸:“是个极标致的孩子。”
说着望向皇帝,只见那厢正凝视着草地中央,击鞠的小伙子们,太子身手远不及那些出类拔萃的公卿子弟,很快落了下风,饶是被让球,仍打的十分吃力,偏还气急败坏,举着球杖盛气凌人,隐隐传来辱骂之词。
皇帝刚毅的眉峰渐渐蹙了起来,五指握成了拳。
太后心下一紧,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天家的面子丢大了!
定柔踢的累了,解下鹿皮护腕接过宫女呈来手巾擦擦汗,端起温茶大灌几口,忽见远处惊人的一幕,太子持杆重击在一个少年身上,而后不知怎地不慎打在了对方马臀上,霎时四蹄大乱,迎头冲撞向太子的坐骑。
太子惊慌失措大喊着,仰面摔下了马,若不是羽林卫手快,及时冲上来勒住了缰绳,怕要被踩踏在蹄下。
淑妃心疼的肝胆欲裂,儿啊儿的哭叫着飞奔过去,一群宫女围着就要扶,正这时一个豆青釉的茶盏如闪电急迅,凌厉地在空中掠过,“啪”一声掷在淑妃手腕上,半盏倾出茶水烫了手背。
众人诧异地回眸看去,那“武器”是御帐飞出来的,皇帝不知何时站了起身,长身鹤立于阶上,龙颜大怒,冷声道:“谁准你们扶的!”
天子之怒如雷霆,在场的哗啦啦地伏身向地,连同羽林卫和襄王,乌压压如倾山倒海,只剩了太后和打瞌睡的安玥,小手揉着眼不明所以,还有那边角落一个捧着茶盏没反应过来的呆懵女子,望着夫君,下一刻脑子才转过弯来,学着众人的样子双膝贴了地。
齐声:“陛下息怒”
淑妃和太子胆颤心惊,一丛宫女手脚都抖了起来,皇帝对太子的鄙夷道:“国朝男子十八岁及冠,你即将弱冠之年,还要个妇人扶!丢不丢人!”后面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太子摘下面罩,畏惧又无措,磕道:“儿臣该死,请父皇息怒”
皇帝问:“何故殴打于人!”
太子觳觫地道:“他使坏拿球杖绊儿子的马。”
身后跪着的公卿子弟长得眉清目秀,忙拱手解释道:“小臣没有,小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皇帝睥睨着太子:“朕在这里一直瞧着你,怎地没看到他人绊你,分明是你技不如人,恼羞成愤,做出这下作的事来,身为储君,德行败坏!”
太子吓得舌头都不灵了,淑妃慌的大磕特磕,泪水涟涟地求道:“陛下息怒,都是臣妾的过错”
皇帝指着太子:“给穆青致歉!”
下跪的几百上千人额头朝地不敢抬眼,心想,陛下如此不给太子脸面,诚然打心底不喜,怕是早晚要易储,不知哪位皇子会承继大统,得早些站营。
不过片刻间,思维已转了无数圈,皇后无子,贵妃无子,听闻一众皇子中徐昭容所生的皇六子宗旻最为出类拔萃,崇文馆的优异生,也最肖似陛下,当年诞生时太后还曾梦兆,有巨龙蜿蜒于宫殿上空,焉知不是未来的真命天子?
有人悄悄斜看宗旻,只见跪在一处,眉宇间果然颇有陛下的神韵,不过尚未束发的年纪,气宇轩昂,卓尔不群,果然是大贵之相。
太子万般不情愿地给那公卿子弟致了一声歉,语气带着不忿,皇帝却并没有解气,继续训斥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身为国之储君,皇长子,当着一干幼弟,就该对上恭敬孝悌,对下仁爱垂范,却全然不知作表率,竟与那斗筲之辈一般气量,你德行不贵!”
淑妃捏着帕子哭着,恐惧到了极处,就怕皇帝气头上说出德不配位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