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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第1页)

定柔正少了聒噪,却不想玉霙忽然对她热络起来,此后的日子,时时在南屋腻着,一坐就是一天,一同进食,探讨诗歌词曲,定柔亦心无讳莫,将自己读过的孤本诵与她抄写,姐妹俩的感情逐渐亲密起来,开始无话不说。

这夜更是抱着玉枕过来,睡在了妹妹的纱橱里,起初聊着家常,定柔便问起了六姐,一直不敢问母亲,六姐婆家在哪儿。

玉霙说:“就在城中啊,北郊的胡卢巷,出去采办果蔬的女管家时常在菜市见她贩菜,过得好似不怎么好,当初她私自出府与那秀才相会,还在自家开的金店里,爹爹知道了,抓她过来询问,她竟说已委身了,还求爹爹成全,让她下嫁,爹爹不同意,找了医婆检查,果然失了清白,还说无怨无悔,愿布裙荆钗,和一心人相携百年。

爹气得晕了过去,祖母正病着,不好大惊动,醒来扇了母亲两巴掌,让人拿出家训来,当即逐六姐出家门,剔除家谱,从此再无此女。后来祖母病逝,六姐带着姐夫回来奔丧,爹也没让进门,还让家丁把六姐夫打了一顿。”

“我想去看看她,我好多年没见她,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千万别,你刚触怒了爹,六姐的事一直是他的逆鳞,前年六姐大着肚子来哭求,说她婆母急病需要银钱,跪在大门外一天,爹也不许人出去理她,四哥看不下去,拿了钱送出去,当时就被爹抽了两鞭子,打在了脸上,六姐上来抱着腿求爹原谅,爹也没动容,让人把她拉开了,那包银子到是给了她,可是也说了绝情的话,让她以后不要来,说有些路即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跪着也得走完。”

定柔心头发寒:“爹竟这样狠心。”

玉霙也叹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六姐千不该万不该轻贱了自己,爹说那秀才明知她是节度府官小姐,一无媒妁,二无婚约,三未禀明父母,还那般对她,可见不是什么品性贵重之人,存了攀附之心,爹也找人观察私下了些时日,暗中查究才学,笃定不是个有前程的。”

定柔想了想,问:“爹说的前程,是为官吗?”

玉霙躺着点一点下颔,定柔想到了自己,娘说的那个头戴蟠龙冠,身穿赭黄袍的,定也是官宦子弟吧?不知人品怎样?若是个薄德浅行的打死也不嫁,干脆在妙真观不回来。若有幸遇到了个良人,他便是个阶下囚她也嫁得。

是道:“若是我,便是千难万苦,冻饿在街头,也不回来乞讨,平白受辱。”

玉霙听出了她的果断,感叹妹妹人小刚烈,心念一闪,这样强硬的性子,怕是以后不被皇帝所喜,若一同进了皇妃,只要自己柔情似水,掌握住男人的喜恶爱好,不怕妹妹跃过头顶,也许还可以帮她做冲锋的刀矢,对付五姐姐和那些嫔妃,清扫绊足石,想到这儿不禁越发要和这个女孩儿相容戚戚,势必完全赢得她的信任才好。

她刚要开口,忽听枕畔的声音问:“爹爹要你和五姐姐共侍一夫,做那个隆兴皇帝的侍妾?”

玉霙诧异了一下,不知妹妹要说什么,应了一声“嗯”,怅落道:“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枕畔的声音透着不悦:“什么福气,干什么去做妾室?没有三媒六聘,没有花轿红妆,岂不只算得个粉黛玩物?姐姐你不要去了,那人不是真心待你的。”

玉霙惊呆了,怔怔地看着身畔的小身影,久久说不出话,好大一会儿才开口:“母亲没有与你说?爹爹的意思,是要我们一起”

女孩儿打了个呵欠,略有睡意:“什么一起?我不做男人的玩物!”心里明白过来,原来母亲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玉霙这才知道完全看错了这个妹妹,她比想象的还要不一般:“我们女人,生来不就是男人的玩物吗?”

女孩儿嗤鼻一声,似生着好大的气,决然道:“我慕容定柔只委身两心相悦,明媒正娶,若非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我宁可做一辈子妙真道姑,父亲若胁迫我,那么宁为玉碎!”

话音萦绕于耳,半晌不绝,帐幔外燃着一对犀角灯,光影掠掠,映着女孩儿眸光璀然,沉静如一湖澹水,盈盈地透出坚韧和安定。

玉霙望着那个精致的小脸庞,小小的下巴弧度倔强,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一时难以克化,千百个念头纷杂过脑海,不知是喜是忧,对这个小好几岁的女孩儿更生了由衷的佩服,萌生了跟她做知己的念头。

又说了会子,玉霙忽觉心里空落落,全无困意,讲起了自己的事。

定柔这才知道,姐姐是外室姨娘生的,外室姨娘出身不好,祖母认定她污了慕容家的门楣,便大大容不下,一直养在外头的宅子。

起初因为早年服用香肌丸坏了肌体,一直坐不上胎,寻遍了医者,吃了近百副药才有了孕,生下了爹爹的骨肉,原以为祖母会念着这孩子,谁料情状更糟,不但不许认祖归宗,还不许以慕容自居,孩儿长到好几岁还没有户籍,祖母愈发认定外室姨娘是魅惑父亲的狐媚,有狼子野心,便日日派人到宅中掌掴耳光,并大为羞辱。

终于有一天,这位女子再也忍受不住,三尺白绫悬了梁,玉霙那时才将将记事,眼睁睁看着断了气的母亲挂在梁上

后来几年,一直独自在那宅院中成长,爹爹偶尔去探望,询问几句下人是否慢待,然后唉声叹气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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