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到底长啥样儿呢?”歌教到我一半儿,胡慧慧冷不丁一脸遐想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赶忙说道:“俺们家过去就有一棵腊梅树,我奶奶说,我出生那天它开花了。”
“真的呀?”胡慧慧一听,显得异常兴奋,说道:“那冬天我去你家看梅花好不好?”
“不好。”我沮丧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胡慧慧问。
“因为……因为前两年俺爸把树给砍了。”
胡慧慧顿时一脸失望,问道:“你爸为啥把树给砍了呢?”
“因为……因为我爸说,那树长着没啥用,也不结个果子,弄不好还要把俺家的院墙给顶翻了。”
胡慧慧听了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爸真是个败家子儿。”
我一愣,旋即说:“你爸才是败家子儿呢。”
然后谁又也不理谁了。
秋去,冬又来,一转眼,寒假快到了,眼看着,也快过年了。
当时,我们这里流行送贺年卡,就是那种硬纸卡片,个头儿比课本稍微小一点,70后跟85前的朋友可能有印象,不光有贺年卡片,还有生日卡片,正面一般都是副漂亮的图画,好像也有明星照片吧,那时候“四大天王”跟“小虎队”好像都挺火的,特别是那什么歌来着“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那个,特别火。
卡片反面是信封格式的,左上角跟右下角分别有六个小方框,可以写邮编,中间呢,还可以写地址、祝福语、姓名啥的,对了,右上角还有个贴邮票的地方,贴上邮票直接就可以邮寄了。现在这种卡片好像已经销声匿迹好多年了吧,反正我好多年都没见过了,时光流转,岁月变迁,那东西现在也只是一个回忆了。
当时,女同学之间很流行这个,相互送贺年卡,不过,我发现有好几个男同学也偷偷送胡慧慧贺年卡,看的我心里酸酸的。
于是,我也买了一张贺年卡,趁着课间的时候,偷偷给她夹在了课本里……
想想那时候,真美好,不过,现在的我,却想不起来那贺年卡到底是多少钱一张了,应该不值啥钱,记得当时我爸抽的烟不过两三毛钱一盒,一张贺年卡肯定没有一盒烟贵,要不然我也买不起。直到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儿叫我懊悔,我那时候太害羞了,张贺年卡上只写了祝福语,没有署名,也就是说,我没敢在上面写我的名字。
记得,那是一张很漂亮的山水画,远山近水,青草蓝天,整个儿很像个世外桃源,叫人心旷神怡。背面,是我用蓝水钢笔写的“又大又丑”的祝福语,或许我不敢署名,跟我写的字难看也有很大关系。
又一转眼,真的放寒假了,但是我这时候心里很矛盾,希望放假,又不希望放假,一放假,就可以天天在家里玩儿了,不过,一放假,我就看不见胡慧慧了,而且等开学以后,老师就会重新给我们安排座位,不见得还能跟她分在一张桌子上。
放了假以后呢,弟弟又去了陈瞎子家,看不见喜欢的女生,又看不见了我弟弟,我越发失魂落魄。
当时听我妈说,弟弟上次从陈瞎子家回来没几天,陈瞎子就病了,病的躺床上都起不来了。医生说,陈瞎子年龄太大了,身体里各个器官都衰竭了,让陈瞎子的儿子给陈瞎子准备后事,陈瞎子儿子后来把棺材都预备好了,可是,陈瞎子却活蹦乱跳的从床上又下来了。医生说这是奇迹,陈瞎子却说,不是啥奇迹,是有人“借寿”给他了。
腊月二十三这天,天气异常寒冷,记得小时候每一年都特别冷,而且每一年都要下上一两场鹅毛大雪。
记得当时,好像也是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吧,整个大地银装素裹、满目雪白。
下午,从北边儿大山腹地来了个人。
我这时候,正跟强顺明军在我们家院子里罩麻雀,院子里的雪在早上就打扫干净了,我们在一块儿空地上撒些馒头渣子,用一面竹篾子编成的大筛子,半扣在馒头渣子上,然后用一根拴了细绳的小棍撑住筛子沿儿,做好这些以后,我们牵着绳子另一头儿躲进屋里,搁着窗户朝外瞅着。
等了一会儿,一只麻雀蹦蹦跳跳钻进了筛子底下吃起了馒头渣子,就在我们准备拉绳子扣住那麻雀的时候,那人出现在了门口,麻雀“扑棱”一声飞走了,我们三个顿时捶胸顿足,纷纷埋怨门口那人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我搁着窗户朝门口那人一看,四十岁出头的样子,跟我爸年龄相仿,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衣裳,我跟强顺两个身上的补丁就够多,他身上的,比我们仨加起来都多,一张脸又黑又瘦,胡子拉碴,看着眼生的很,不像是我们本地的。
那人并不知道他吓走了俺们的麻雀,在门口喊了一声,“家里有人么?”
我把手里的绳子一拉,那大筛子“扑”地一下扣在了地上,把那人吓了一跳。随后,我推开封门走了出去,问道:“俺们家大人都不在家,你找谁?”
那人看了看我,说道:“我找……我找白仙姑。”
我把头一歪,说道:“你找我奶奶呀,我奶奶出去串门儿了。”
那人忙说:“那你能把她喊回来不?我找她有急事儿。”
“你找我奶奶啥急事儿呀?”我问道。
那人把头一低,看样子不想跟我一个小毛孩子多说啥,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去把你奶奶喊回来吧,我得当面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