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烁办事叶昕洛自然放心,但是现下重要的并非此事,乃是查苏渊的案子。叶昕洛知晓的并不多,他只知道苏渊当日因为手中握有爹爹的犯罪证据,便被以通敌叛国罪陷害。而苏渊和柔然一族颇为交好,因着苏渊的长子娶的便是柔然女子。苏渊出事之时,天朝碰巧和柔然在边境上发生了一点冲突,军事机密便泄露出去。像天朝这样的泱泱大国,最忌讳的便是军机要秘的泄漏。
那封证实苏渊通敌叛国罪的信,白纸黑字,而且是苏渊的字迹。苏渊所通之敌便是柔然大将泽逸风。泽逸风,是苏渊长媳的兄长。这层关系加上这封信足以将苏渊置于死地。
他现在必须要知道,苏渊到底掌握着什么样的犯罪证据?否则,他便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帮助苏玉瑾。
“属下觉得,应当从苏小姐那里……”
“不行!”叶昕洛冷声打断她的话,“现下她身子不好,让她淌这趟浑水作甚么?”
梅娘僵住身子,不再言语。果然,只要是牵连到苏玉瑾,是什么法子都行不通。偏偏那苏玉瑾是不识好歹之人,当日她惊鸿一舞,着实令她赞叹。但是她原本是不喜欢那种东西,舞跳的再好还不是用来讨好男子的。若非叶昕洛一心渴慕真正的惊鸿舞,而她又是叶昕洛心尖上的人,她压根就不会让她这个朝廷逃犯进这天香楼。凡是进这天香楼的,哪有卖艺不卖身的……若不是主子吩咐过,要好好待她。她怎会将天香水榭给她住?
“梅娘……”叶昕洛冷冷的唤了一声,“你这几日留心楚天阔留下的那个丫头!”
梅娘到现在还未见到苏玉瑾,自然不知那丫头是谁。但是既然主子吩咐下来了,便是要小心留意的,“是!”
“南烁,你速速前往柔然。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见到泽逸风!”
“是……”南烁答道,然后便即刻拜别。见到泽逸风,便是要将苏渊的事情告诉他,也许可以从泽逸风那里知道些什么。
苏玉瑾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她看着苏青的帐顶,知道自己是又回来了。慢慢起身,感觉头还有些乏。屋子里并没有人,似乎是已经去忙了。她下床,赤脚站在冰凉的地上,然后慢慢的走到窗子边,回廊上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白日,她们是要休息的。黄昏将近的时候,她们便起来,打扮好了自己,穿着不堪入目的衣服,搔首弄姿,魅惑这世间肮脏的男子。这便是风尘么?
她仰头,看着慢慢降落的太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世间美丽的风景永远不会存在太久。就像她的容颜,待一招,这容颜老去,便再不是风华绝代。江南第一才子,摄政王世子,他们谁又会在她身上投下一丝留恋的目光呢?
她是风尘女子,是天下第一雅妓,便得做出风尘女子的样子来,没有样子,算什么风尘女子呢?把容貌和身体作为得到的代价,这样不好么?何必再清高?何必再骄傲?何必在冷漠下去呢?身子已经被糟蹋了,一个人和两个人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想要什么,从她这里拿去便是了……她想要的东西,她也要得到。
她缓缓伸出手去,看着如雪的残阳,看着这世界最后一抹亮光。天空渐渐黑了下来,她看着乌云密布的夜幕,唇角勾起一抹妖艳到极致的笑容。她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她的唇却鲜艳的像血一样。今夜没有月光,这才是真正的黑暗。这才是……地狱的深渊。她会把所有人都拉进来,和她一起尝遍这……所有的煎熬。
叶昕洛今日很有兴致,下了朝之后,便匆匆忙忙的走出宫门。走出宫门的时候,看到正准备上马车的楚天阔。他眼神微冷,原来有人比他还要着急。
楚天阔今日在朝堂之上没再提苏渊的事情,但是叶昕洛知道,他不提是因为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而不是因为不想帮助苏玉瑾查这案子。楚天阔虽然在乎苏玉瑾是否清白,但是他对苏玉瑾的感情不是假的。若是感情能够这么容易割舍,他也不必像现在这样魂不守舍了。
楚天阔显然是看到了他,便停下了动作,他慢慢的走过去,“楚大人……”楚天阔脸色很不好,而且身上还有些酒气,原来昨日是借酒浇愁去了,“你的脸色不好!”
“不劳小王爷挂心了!”楚天阔冷冷一笑,然后眼神霍地变得阴鸷,“我不管你对她做过什么。以后,你若再敢伤她,我必定让你付出代价!”
叶昕洛不置一词,嘲讽的勾起唇角,只剩下这点本事了么?代价……什么样的代价?他倒是,非常期待。他转过身,大步离开。楚天阔看着他的背影,眼神越来越冷。
那小厮见他还不懂,叫了一声,“大人……”楚天阔听到这话,上了马车。
马车里铺着很软的坐垫,从前只要一坐上这辆马车,他的心情便会莫名的好起来。今日,他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劲来。他怎么能不在乎呢?昨天夜里,他喝了很多酒。他以为喝醉了,便可以忘记她。岂不知,有些人早已经在心里根深蒂固。岂是一些酒就可以将它连根拔除的。
他记得他昨晚做的那个梦,梦中的她着一袭白衣,朝他款款而来。那飞起的身影,那飘扬的长发,那温情的眉眼,是那样的美。梦中的她,不再冷漠,她是那样的温柔,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她手指的温度,她留在自己身上的芬芳。可是,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梦。
任何一个女子,无论再美好,一旦遭逢灭门之变,有些东西,是非要变了的。就像是原本的冰清玉洁,变得肮脏污浊;原本的纯洁美好,变得丑陋不堪。什么都会变,梦中美好的她会变的,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可以,他宁愿他从来都不曾知道这天下还有一个她。
“玉瑾,不要让我失望!”永远,不要。
叶郢禹今日下了朝,便去了御花园。他不是一个人去的,跟着他去的还有摄政王。王侍郎之死让叶郢禹亲政的决心更加坚定。他知道,若是不尽快亲政,下一个死的大臣不知道又会是那个。朝廷重臣凡是与他亲近的都在列吧!他不能让悲剧再重演。现在,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发生冲突,但是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
这是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对于他来说,只有两种下场,要么生,要么死。生死之间,全凭楚天阔该如何查苏渊这件案子,只要将苏渊这件冤案查出来,将摄政王的势力连根拔起不是没有可能。而楚天阔所求的无非便是苏玉瑾,只要楚天阔足够爱苏玉瑾,那么他根本无需害怕。依楚天阔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信任他。
他们既是君臣,也是叔侄。但是,在皇室,从来都只有争斗和杀戮,亲情只是一种奢望。就连要陪他走完一生的女人,心里满是算计。他要相信谁呢?永远都不能相信任何人。
他们走到亭子上,一边的宫女上了糕点之后便退了下去。叶郢禹将手中的折扇放到石桌上,看到叶昀还站着,皱了眉头,“皇叔,坐下便可!不必拘礼!”
叶昀没有动作,叶昕洛自然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冷笑一声,“皇叔?”
“皇上乃是真龙天子,臣岂可与皇上同坐一席?”叶昀高昂着头,气势十足。
他这话自然说过很多遍,不过以前都是假意推辞。现在,是真来劲了。叶昕洛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接下去,“既然皇叔有自知之明,朕就不勉强皇叔了!”
不勉强?叶昀听得这话,怒从心起,却不好发作,免得授人以柄。只好闷闷答道,“臣遵旨!”
“不知皇叔见朕,所谓何事?”他悠闲的欣赏着御花园中的风景,虽然是深秋,这御花园没什么好欣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