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子清。&rdo;这人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一惊一乍,并且上来就开门见山道:&ldo;谢嘉琪回国了,你知道吗?&rdo;
此人名叫肖恺成,是黎子清高中时代的好友,说好友其实不太准确,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是肖恺成,在黎子清这里,他顶多算是关系走得比较近的普通同学。
&ldo;没听说。&rdo;黎子清这样回着,却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先前那股没来由的烦躁情绪,也好似乱草寻到了扎根的土壤,开始肆意生长起来。
肖恺成这人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察言观色,并且热衷于哪壶不开提哪壶,自顾自地继续说:&ldo;我记得那时候季冰跟谢嘉琪,可是差点就修成正果了,据说连婚戒都买了。这次谢嘉琪回国,他俩不会旧情复燃吧?&rdo;
黎子清扭转方向盘变道,面无表情地说:&ldo;你是变相地在嘲讽我吗?&rdo;
&ldo;我是在苦口婆心地提醒你。&rdo;肖恺成道:&ldo;季冰怎么样先不说,他父母可一直都视你为洪水猛兽,巴不得你俩早日一拍两散呢。这次谢嘉琪回国,你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如履薄冰,简直就是腹背受敌啊。&rdo;
车子拐进一条开阔的大道,cbd中心区域几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此刻也上半身尽数淹没在铅灰色的云层里,肆虐的雨水持续着席卷天地的趋势,此起彼伏的汽笛声和雨声人声揉在一起,合奏出一曲杂乱无章的交响乐。
黎子清将车停在季冰公司楼下,不远处的泊车位停了一溜儿的豪车,车头齐齐对准他的那辆白色凯美瑞,仿佛一只食草动物迷失进了危机四伏的丛林。
黎子清等了一会儿,雨势渐小的时候,他才再次给季冰打了过去。这次铃声响了一下就被挂断了,分钟后,季冰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写字楼下的玻璃门后,身旁还跟着两位妆容精致的妹子,三人说说笑笑,气氛相当融洽。
黎子清摇下车窗,听到季冰操着一贯绅士且磁性的声线,笑着对两人说:&ldo;今天真不行,你看我车都没开……&rdo;
黎子清适时地按了两声车喇叭,三人才同时将目光转过来,两位妹子脸上均是愕然又费解的神色,其中一位捂着嘴惊讶道:&ldo;这车接谁的呀?怎么停这儿了?&rdo;
季冰敛去笑容,淡淡地说了句:&ldo;接我的。&rdo;
那女孩明显吓了一跳,收起先前的调侃,颇有些忌惮地说:&ldo;抱歉,季总……是我失言了。&rdo;
另外一位女孩连忙拉过她,打起圆场:&ldo;娜娜你刚来不知道,那是季总家里那位的车。&rdo;言至此处也不多说,朝季冰挥了挥手道:&ldo;季总,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啊,拜拜&rdo;
季冰挥别了那两位,手插进裤子口袋,顶着零星的雨水下了台阶走过来,沉默着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黎子清于是也没说话,转动方向盘掉头,排在一辆迈巴赫后面,汇入了城市下班的车流里。
穿了一身银灰色高定西装的季冰,不言不语的,曲着两条长腿坐在副驾驶位上,无端给人一种委屈了他的感觉。湿冷的空气中,隐约有股极淡的香水味弥漫开来,前调带着冷冽的苦味,紧随其后的柑橘气息又挟着甜腻,最后是一股悠悠的木香。黎子清慢慢地闻出来,这是上次约会吃饭时,他送给对方的那瓶hers大地香水。
车窗外骤雨停歇华灯初上,车里的季冰突然伸手抓了一下车挂吊饰,那是一只卡通玩偶,三四年了,自打买了车它就一直在,脏了会被黎子清取下来洗干净,然后再次挂上去。
&ldo;丑死了。&rdo;季冰一如既往地发表着嫌弃的评价,&ldo;就不能换一个吗?&rdo;
&ldo;换哪个?&rdo;黎子清问。
&ldo;我送你那个。&rdo;
&ldo;难看。&rdo;黎子清拐了个弯,&ldo;而且我不喜欢。&rdo;
季冰指头弹了一下玩偶,收回身体,脸色有些阴暗,说:&ldo;随你。&rdo;
黎子清盯着前方拥挤的道路,注意着不要被其他车辆别进来,嘴上却淡淡地回:&ldo;嗯。&rdo;
季冰烦躁地将西装外套脱下来丢去后座,内里却只穿了一件衬衣,料峭春寒未退,仅一件单衣还是冷的,黎子清扭头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暖气打开了。
季冰胳膊支在窗户上发了会儿呆,突然开口,不带分毫情绪地用陈述的语气说:&ldo;李如从美国回来了,明晚在陆川卜家的酒店,摆了个接风宴,你去吗?&rdo;
&ldo;不去。&rdo;黎子清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地就拒绝了,也终于扭头与季冰对视一眼,语气凉凉道:&ldo;我跟他不对付,你是知道的。&rdo;
季冰嗤笑一声,却不再说什么,头靠着椅背,闭上眼睛陷入了假寐。
此后一路无话,车子开进他们住的小区,黎子清刹车停稳,季冰打开车门下车,却并未率先走掉,而是站在车旁等着黎子清。
奈何等了一分多钟,车里毫无动静,季冰回转身用力拍了拍车窗。
靠在车座上的黎子清略带惊讶地扭头看他,数秒后恢复正常,车窗摇下一道缝对他说:&ldo;你先上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rdo;
季冰蹙眉,顿了顿,冷冷地丢出一句:&ldo;随便你。&rdo;
黎子清目送季冰的身影消失,然后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车前的玩偶挂饰上,伸手将它的正脸转过来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