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骤然凌乱的呼吸中,他推开她,没有任何情绪地开口:“那可是你主动亲的,怪不得我乘人之危。”把他拼命忍耐的样子尽收眼底,叶一竹只觉得好笑,脱口而出:“我也没怪你啊……”说着,她又有些心不在焉地扭头往楼底张望。吕家群环顾着楼上的屋子,有明有暗,他并不知道她在当中的哪一间,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回来,还是隐藏在某处黑暗里。一支烟尽,他将未熄火的车调头。叶一竹莫名看得有些心紧,正要再往前探身,下颌被两根冰凉的手指用缓和却强势的力道转回去。一抬头,那双清亮又深不可测的眼睛毫无预兆闯进了她骤缩的瞳孔里。轰隆声响渐远,屋里唯一的光源又暗下去,世界重新归于岑寂。他的指尖虚虚掠过她滚烫的脸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很专注。叶一竹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无比清醒的感知里,她应该要推开他,而不是放任自己在黑夜里被这样一个三番五次招惹她却从未想过要给她什么肯定回答的男人贴身拥抱。:“要不要回忆一下……”他这个人,真的轻佻、痞气,讲话永远有股漫不经心的调子。话虽这么说,可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叶一竹静静注视他,节奏紊乱的心脏渐渐归于平静。顾盛廷眼中随时都能迸裂的光骤然暗灭,有些失神,但声音很镇定:“我怕你掉下去。为了看男人坠楼丧命,不值当。”叶一竹轻吁口气,谈不上复杂的思绪里是哪种情绪占了上峰。她不紧不慢站直身体,挡在身侧的那只手也随着她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松开。还好,今晚的他们,都是清醒的。“走吧,我送你出去……”刚越过他身体的手臂突然被一股强劲力量握住。叶一竹心头又是一阵狂跳,却听到他沉沉开口:“你今天去见秦倩干什么?”他的确无法忽视徘徊在心底的那股巨大怀疑和惊恐。有关她和李宇的事,他总觉得不安。他害怕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跌入陷阱,也害怕那是他伸手都无法触及到的领域。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再被人拿篮球砸头、拿石头砸脚,谁突然出现带她逃离危险?叶一竹转身,将目光毫无保留交付给他,微微一笑,语气坚定:“都解决了。”见他仍没有动作,她像是对他犹存的质疑感到不开心。“你不信我吗?”他说:“我信。”叶一竹笑了笑,但有股酸热的泪涌进了鼻管。小区一片寂静,两人并肩走得极慢,他忽然问她:“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恰好路过门卫室,叶一竹耸肩否认:“没啊,我只怕你过不了看门大爷这关。”“过不了住这儿也没什么。”她用怪异眼神掠杀他轻浮的表情,他耸肩,无谓解释:“高其也住这儿。”狡猾神情仿佛自大宣示了他在这场无声较量中的胜券在握。叶一竹闷闷扭过头,不再看他。小巷旁有家理发店,店主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身上露有大片青龙纹身,一头过肩蓬松的黄色头发,穿无袖褂子,拖地皮裤。蹲在门口抽完一支烟,男人悠闲起身走进三十平方米的店里,拿一根铁锹,把闸门拉上。巷子里又少了一道光,路途昏暗,残破的老式灯泡摇摇欲坠,落下的光圈模糊又迷离。这样的夜晚,适合漫步。走着走着,叶一竹忽然笑起来。顾盛廷觉得莫名其妙,“抽什么风?”叶一竹敛起嘴角的弧度,眉梢却笑意犹存,用清朗的嗓子娓娓道来:“我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韩剧。故事发生在日朝战争期间,女主角是朝鲜贵族,男主角是个美国人。”“美国人?”他原本有些走神,但她突然和他说话,他又能立马听进去,感到新奇,不禁发问。她点点头,继续说:“准确的说是美籍朝裔,童年时期他遭到了国家的抛弃,为了活命,他就漂洋过海去到美国,成为一名美军。”他不再说话,静静听她讲下去。“女主角表面是矜持尊贵的大小姐,可同时她也是地下党。每当夜晚,她都会脱下精美的韩服,换上黑色西装,戴帽子蒙面,持枪去执行组织派发下来的刺杀任务。而男主同时也被派遣回朝鲜,去暗杀一名背叛美国军队的叛徒。”她停了停,又接着说:“他们相遇了,在这一场拥有共同目标的刺杀中。”“男女主角持枪相对,但两人都蒙着面。可之后,男主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朝鲜士大夫的孙女——每日坐着轿子出行的贵族小姐,就是那天晚上站在屋顶的狙击手。”